一 初见
一
八年后。
路建国开着车带楚云和两个孩子去丹宁市附近的药山度假。药山因古时盛产药材而得名，清代为奉天省四大名山之一，其山势高峻雄伟，由东北向西南起伏绵延十余公里，有大小奇峰四十余座。春夏时节，站在峰顶远眺，四周烟云缭绕，苍天碧地，古树成荫，景色蔚为壮观，冬季这里则成了滑雪度假的圣地。
在临近景区的一条狭长的小路上，前方一群人挡住了道路。突然人群裂开了一道口子，只见从里面发疯似的冲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迅速地在路边捡起两块尖尖的石头，然后又发疯似的冲回人群。
出于警察的职业敏感性，路建国连忙下了车，迅速靠近人群大喊一声。
“都不许动，警察！”
人们看见穿着警服的路建国，自然让出一条道路。只见里面一个男人揪住一个女人的头发，另外一个男人抱住手里拿着两块石头的小女孩。看着女人与女孩撕碎的衣服、淤青的脸颊、带血的嘴角，路建国就知道母女俩吃亏了。两个男人见有警察来了，顺势放开了母女俩。
经了解路建国得知，那女人欠了其中一个男人五百元赌债，催了几次都没还，于是那个男人决定教训一下她。
听完男子的叙述，路建国作势拿出了手铐，铐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说：“先跟我回局里再说吧。”
男子一看这阵势就害怕了，赶忙说：“警察先生，我打人不对，那钱我不要了，求您行行好别带我回局里了。”
旁边的女人一听那男人说不要钱了，赶紧眉开眼笑地跑到路建国身边替那男人求情。
“警察先生，没关系，不劳您费心了，我们原本认识，闹了点小别扭，我看就不用到警察局去了。”
“是啊，是啊！”另外一个男的也过来打圆场。只有那个孩子紧握着双拳，紧咬着下嘴唇，用恨不得要杀人的眼光瞪着那两个男人。路建国走到那个女孩旁边，蹲下身用手替那个孩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委屈地说：
“警察叔叔，他们是坏人，他们扯我妈和我的头发，打了我们好多耳光了，还用脚踢我们。呜……”小女孩委屈地大哭起来。
“雪儿，别胡说，妈妈和这位叔叔认识，他跟咱们闹着玩，没关系的。”那个头发蓬乱的女人边说边拉过自己的孩子。
“建国，算了，别管了，我们走吧！”站在旁边的楚云说话了。
“送孩子去医院看看吧，她肚子好像很疼。”路建国望着右手捂着肚子的雪儿，掏出一百元钱递给站在旁边的那个女人。
“谢谢！”那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路致远一直站在妈妈旁边拉着双胞胎妹妹的手，此时，他解下自己的白围巾走到那个颤抖的小女孩身边，将围巾替那个叫雪儿的女孩围上。尽管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但是当两个人四目相对时，致远觉得和她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了，致远，咱们走吧！”路建国牵着女儿的手，拥着楚云，望着致远说。
望着离去的一家人，人群中有人发出感慨：“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今天是星期六，雪儿早早地起床了，用报纸将掉皮的墙壁和漏风的窗户又糊了糊，为昨夜醉酒晚归的母亲煮好了粥，又向灶台里面添了块柴。屋子里实在太冷了，她想让妈妈在这间漏风的小屋里睡得稍微暖和些。
然后，她背起了墙角放满陀螺的柳条筐，临出门前，喃喃自语：
“天上的爸爸，求您能够保佑我今天的生意好，多赚点钱，还有，希望妈妈不要再喝酒、赌钱了，总要逃跑，还要保护她，我真的很累了。”
出门时，天空飘下了点点的雪花，雪儿迟疑了一下，又返回了家中，将昨天那个幸福的小男孩送给她的那条温暖而雪白的围巾找出围好。
“要是我能有你一半，不，四分之一的幸福就好了！”雪儿小声喃喃自语着。但是，很快她就甩开了这种情绪，坚强地出发了。
可能因为是周末，天空还飘起了雪花，这么早药山的溜冰场还没有出来玩的孩子。雪儿在溜冰场入口处占了一个位置，将柳条筐放好。因为还没有生意，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抄写的知识卡片，抓紧时间背起来。或许是因为太冷了，背着背着，雪儿在冰面上跑了起来，累了，就躺在溜冰场上。
“爸爸，爸爸，爸……你好吗？”雪儿向着天空大喊起来，“我好想你啊！爸爸！”雪儿眼角有些湿润。
“爸爸，这有陀螺，我们买两个吧！”躺在冰上的雪儿听见有人要买陀螺，赶忙爬起来，跑到自己的柳条筐跟前，连忙说：
“三块钱一个，你们要几个？”
“咦？小姑娘，怎么是你？”这时路建国发现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昨天自己帮忙解围的那个孩子，她脖子上还围着致远昨天送的围巾呢。
此时，雪儿也发现了自己的恩人，笑着说：
“叔叔，是你们啊！”说着，忙从筐里拿出两个陀螺塞到致远的手里，“给你！”
“噢，雪儿，你叫雪儿，是吧？”路建国问。
“是！”雪儿清脆地回答。
“雪儿，给你钱。”说着，路建国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递到雪儿面前。
雪儿忙说：“叔叔，不用了，您昨天帮了我们，这两个送给你们了。”
“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自己出来做生意呢？也不戴个手套？”路建国蹲下身，拉着雪儿满是冻疮的手，心疼地问，“你爸爸、妈妈呢？”
“在我还没出生时，爸爸就到天上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保护妈妈。”雪儿回答。
路建国很奇怪，一个如此小的孩子，居然要“保护”自己的妈妈，她目前正是需要父母细心呵护的年龄啊！
“那你几岁了，你不上学了吗？”路致远问。
“我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了。”雪儿回答。
“这么巧，我和妹妹也八岁了，也上小学二年级。你长得好高好漂亮啊，倒比宁静更像我妹妹！”路致远望着眼前这个虽然衣着朴素，但也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异常兴奋。
“路致远，你小心点，再敢胡说，我告诉妈妈去！”显然，致远的话激怒了身边这个刁蛮的公主小妹。
雪儿这才细细地打量起身边这个穿戴整齐的“小公主”。宁静上身穿深蓝色的紧身羽绒服，下身配着红格子的羊毛裙，脚上穿着“帅气”的黑皮靴。相比之下，自己俨然是个穷困潦倒的“野丫头”，脚下薄薄的布球鞋也已经快露出脚趾头了。虽然她比自己和致远要矮很多，长相也不像她哥哥那样出众，但是兄妹二人那与众不同的富贵装扮，让雪儿明白他们和自己是分属于两个“世界”的孩子。
此时，那个叫宁静的小姑娘已经跑向了远处母亲的身边，向妈妈抱怨起了哥哥的不是。只见楚云抱起了宝贝女儿，温柔地亲了亲，又附到耳边说了些什么，宁静搂着妈妈的脖子开心地笑了。因为路建国和楚云两人都有“穷养儿，富养女”的观念，加之宁静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两人尽管对致远要求严格，但是对宁静却是格外地宠溺。
雪儿望着她们，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站在一边路建国看到这种情形，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递到雪儿面前，雪儿很吃惊。
“小姑娘，你会赶陀螺和溜冰吗？”路建国问。
“会啊！”雪儿回答。
“那我雇你教他们两个，拿着，这是课时费。”
“叔叔，我可以教他们，不收钱的。”雪儿没有接路建国的钱，径直走到致远跟前，拉起他的手，带他跑进冰场，先教他玩起了陀螺。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路建国对走近身边的楚云说。
“可惜没有一个好的家庭，没有一个好妈妈。”望着雪儿，楚云感慨道，“对了！我还邀请了小敏他们一家，等会儿他们就过来。”
“应该的，宁静从小生病，可没少麻烦吴敏到咱们家给她打针，再说我和建军现在又是同事，孩子也差不多大，应该多走动走动。哎！闺女，你怎么不进去玩啊？”路建国此时注意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正生气地嘟着小嘴站在冰场外面，里面雪儿和致远在冰上玩得倒很快乐，两个人还不知不觉地打起了雪仗。
“哥哥最讨厌了！我不想在这里玩，我要去那边的游乐场！”宁静显然对哥哥刚刚的话很生气。
“乖宝贝！看他们玩得多高兴啊！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来药山吗？怎么来了倒不玩了呢？去吧！”此时路建国蹲下身，爱抚地将宁静抱起来，“走！爸爸抱你进去玩！” “不！我不要和她一起玩！”宁静手指着冰场中央的雪儿说道。
听见了宁静的话，雪儿懂事地停止了和致远的嬉戏。她解下昨天致远送给她的围巾，递给致远，并对他说：
“这个围巾还给你，真的很暖和，谢谢！你们去玩吧，我要做生意去了。”
“这是礼物，送给你了。”路致远替雪儿重新围上。
“你们昨天已经帮了我和妈妈了，我不能白收你的礼物啊！”说着，雪儿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弹弓，递给致远。
“那我们交换礼物吧！这是我自己做的。”
“好吧！”致远接过弹弓，翻看着问，“可是，这不是男孩子玩的东西吗？”致远很好奇，一个小女孩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因为要保护妈妈，所以我玩得很好呢，你好好练习吧，下次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们比赛吧！”
“好吧，那你好好学习，将来到市内找我，我带你参观丹宁市。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雪儿问。
“我叫路致远。马路的路，细致的致，远大的远。”致远回答。
“这么巧，我也姓路，我叫路静雪，妈妈叫我雪儿。路致远，谢谢你！还有，再见！”说完雪儿转身向冰场外面跑去，经过路建国和楚云身边时，雪儿停下来，很有礼貌地冲他们鞠了一躬，同时说道：“谢谢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路建国回应到，“闺女，爸爸觉得这个小女孩挺可爱的，很懂事，也很懂礼貌，告诉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和她玩呢？”
“君浩哥哥！君浩哥哥来了！爸爸，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君浩哥哥玩！”看见萧建军的车向冰场方向驶来，宁静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挣脱了爸爸的怀抱，避开了他的追问，向那辆疾驶而来的汽车跑去。
“这孩子，君浩是你弟弟，怎么叫哥哥呢？”路建国在女儿身后不解地喊道。
“你还不知道这个典故吧？”站在路建国身边的楚云微笑地说道，“你这个霸道女儿啊！有一次，小敏带君浩来咱们家玩，宁静和君浩两个人抢一个玩具，我就说：‘静静啊！君浩是弟弟，你是姐姐，你得让着弟弟。’你猜你女儿怎么回答我的？”
“怎么回答的？”路建国也很好奇。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当姐姐，我叫他哥哥，让他让着我！”’
“我女儿真是太有才了！哈哈哈……”楚云的一番话，让路建国捧腹大笑。P6-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