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面对。
说出来，也就是这样，不算离奇的事实。
用光的那点电池而已。
从蒙彼利埃出发往卡尔卡松的火车坐大约一个半小时，一天里的班次还挺多，D就算换到法国，还是早上七点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去用了早餐，就带着行李退房出发了。
到底是法国南部——或者“这才是法国南部”？——早上八点便是艳阳天，D的眼睛睁不开，虽然是冬天，还是路过附近的跳蚤市场时，买了副墨镜戴上。这么看下去，阳光是弱了，景物的颜色也深了一层。
火车把他从蒙彼利埃送到卡尔卡松时，D起初对于能不能在卡尔卡松古城堡里面找到住宿没什么信心，但又懒得去外头打听，抱着碰运气的心情赶到古城里，只剩最豪华的五星酒店还有住房。D犹豫了下但终究掏出信用卡来。被安排到的房间倒是很好，可以看见城堡标志性的大片尖顶。
等到收拾完，外面已是星光满天。景观灯把城堡的每一寸都打亮了，但D还是被这个时节的夜风狠狠地冷到了。他裹紧自己的外套，脖子也压了下去，沿着城堡里的游览路线一个人寂寂地走。
比起白天，夜晚的游客毕竟少了许多。走到餐馆附近才会热闹一些。
偌大的城堡，如果女孩子来的话，一定会觉得有点吓人。
风很清楚地走过每一片草地，包括它在那里踌躇着，然后辗转了的动静也格外清晰。好像自己的神经是化在了草野上。它们是自己的一部分。
D抬头看月亮，没准在其他地方还真难得一见，那么清晰的月亮。错觉还以为是从中世纪一直照过来的。
转念一想，本来月亮也是从中世纪一直照过来的嘛。刚刚那叫什么话啊。
这个念头一往返，D就在竖起的风衣领子下自嘲地动着下巴笑了笑。他走到一处护墙的平台，探出身体去看。外面有教堂，有普通的人家，有更远处的葡萄园、山。反观城堡本身，把自己站得威风八面似的，在灯光的衬托下尤其有——D想到一个词，“穿越感”。它像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几百上千年，还在一心一意为了抵御下一次的战争工事而耐心准备着。
绝对不是一座死去，休息的，安静下来的城堡。依然恪守着所有的规矩和制度，唯有严格遵守，才能表达它对于自己所守护的事物的意义。
D觉得吹在额头的风实在太冷了。
越是冰越是对比出他心跳离奇的热。
晚饭他在城堡里的一间餐厅里吃了当地的特产——端上来那会D的评价是“土豆炖排骨？”一边撕了面包在肉汤里缓慢地擦，然后他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
到底是最原产的法国南部红酒，香味就是不同。D对红酒没那么了解的人，也能发现“木桶香”。
酒在专门的红酒杯里，被转过两圈后，流下名叫“泪痕”的挂壁图案。听说越是糖分越多，泪痕流下的速度越是慢。提到这个“知识点”的老总那会还打起了比方“就像越是甜蜜的恋爱，带来的眼泪也肯定是越多嘛哈哈哈哈”。D当时不以为意，纯粹出于为老板捧场地笑了两声。
一杯很快就被他饮尽了。
D的酒量平平，没一会感觉到脸开始微烧。他用手去按，没错，上头了。
L在去查塔姆群岛附近，坐的船出了事，让浪掀翻了。起初她还没什么问题，L会游泳，算是自救成功。但同船的同事眼见不行了，L是因为救了她才体力不支，就在那么远的地方沉了下去，沉得没了影。
消息通知到D的时候隔了几天。之后就是源源不绝的事情一大堆。那几天里D也忙坏了，频频丢三落四。包括自家的门禁卡，有一次他跟之前L一样，得等同楼的住户露面了，指望对方能带他上去。只不过跟着邻居走进电梯间的时候D突然回想起L之前“骄横”的要求，便又从电梯间里退了出来。在邻居满脸的困惑下，一路小跑改走安全楼梯。
20楼，爬得他中间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汗也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整张脸开始发潮。
“对了，我说——”
“啊？什么？”
“我说……等你回来后……”
“回来后？”
从餐厅出来，月亮的位置又变了一点。现在有一整片的城墙在月光下发出不真实的银光。
D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后，顺便打开地图。
这是L之前推荐给他的一个软件，里面有个小机关。
“比如说，你现在在这里，对吧——你点这个，‘DIGHERE’，它就可以帮你算出，如果从你脚下挖一个洞，笔直的，笔直笔直的，另一头会是地球的哪里。
“你试下试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要是挖个洞，‘嗖’我们会掉到地球的另一边，唔……是智利□！原来是智利哦！我们去吧！”
D一边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边说：“把你扔下去就行了，我不去，我吃不惯智利的食物。”
“没关系的，我去也行啊。你忘记啦，我们是两极的，磁性超级强，所以，你把我扔下去，我还是会穿过整个地球，‘啪’一下，又回来的。你转身一看，啊？怎么又回来了？比坐飞机还快！你是不是人啊？”
“你前面说的那些没有一句话是科学的。”D用下巴在L的额头上用力一敲，“不愧是笨蛋”。 打开软件，地图从大方位开始搜索他的位置，坐标变得精确了，屏幕上的蓝色纸飞机图案朝D一路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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