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野物语》——以简洁克制的笔触记述了“常民”精神世界中的原风景。《日本昔话》——活泼灵动的口传故事，记录了 “很久很久以前”日本人质朴纯真的内心世界。柳田国男编写的这本《远野物语·日本昔话》收录的就是这两部日本作品。

《远野物语·日本昔话》的内容简介如下：

《远野物语》是流传于日本岩手县远野乡的民间传说故事集。讲述者为远野人佐佐木喜善，由柳田国男亲笔记述。初版于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问世，堪称日本民俗学的开山之作。其文体简洁，内容醇厚，一直受到众多作家和文学爱好者的喜爱。

《日本昔话》共收录日本各地口传故事一百零八篇。最早作为少儿读物出版于1930年。内容质朴而生动，保持了日本各地传说故事的原型。“昔话”即民众间口头流传的传说故事。柳田国男使用这一名称，是为了与那些被刻意加工整形的“民间故事”区别开来。

《远野物语·日本昔话》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发行。

远野物语

日本昔话

译后记

十六

祭拜金精神的人家也不少。此神的神体类似于御驹神②。御驹神庙多见于乡中，用石头或木头雕刻成男根的形状供奉。如今这样的神庙日渐稀少。

十七

古老世家住着座敷童子的人家也不少。此神多为十二三岁孩童。不时会在人前现身。在土渊村大字饭丰，有一个叫今渊勘十郎的人。他家的女儿在高等女子学校上学，最近放假回家，有一天她在走廊上无意间撞见座敷童子，大吃一惊。这次见到的刚好是男童。而同村山口佐佐木的母亲独自缝纫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纸片沙沙作响的声音。隔壁房间是佐佐木家主人的房间，当时主人去了东京不在家，母亲觉得奇怪，打开木门却不见人影。回屋坐下，不久又听到频繁擤鼻涕的声音。料想这应当就是座敷童子。佐佐木家住着座敷童子的事，从很久以前就有传闻。据说有此神常住的人家能得富贵。

*座敷童子即座敷童众。关于此神，《石神问答》中也有记述。

十八

也有女孩身形的座敷童子。同村山口的老住户山口孙左卫门家，从很久以前就传说有两个女孩身形的座敷童子住在家中。有一年同村男子某某从城里回村时，在留场附近的桥畔遇见两个可爱的陌生女孩，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走来。男子问她们自何处来往哪里去。答日：我们从山口的孙左卫门家来，要往某村某家去。所说的人家在稍远的村落，至今仍为生活富裕的豪农。听了女孩的话，此人当即想，孙左卫门这下好日子到头了。果然不久之后，他家主仆二十多人因蘑菇中毒一天之内几乎死绝，只留下一个七岁的女孩，那女孩如今已是老年，然而膝下无子，最近得病去世了。

十九

某曰在孙左卫门家的梨树下长出许多罕见的蘑菇。家里的男人们为蘑菇能不能吃的问题争论起来，末代孙左卫门劝他们最好不要吃。一个男仆却说：无论什么蘑菇只要放到水桶中用麻秆多多搅拌之后再吃就不会中毒。家里人听从男仆的建议，所有人都吃了蘑菇。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孩那天在外面玩得忘了回家吃午饭才得以幸存。主人意外亡故，周围一片混乱之中，远亲近邻或称主人生前欠债，或称主人生前允诺，把大小家产甚至家里的大酱都洗劫一空。村里首屈一指的富豪就这样朝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十

在此大难之前曾有各种先兆。男丁们用三齿钯拨弄平日囤积的草料时，爬出一条大蛇。主人劝告不可杀生，众人却不听从，将蛇打死。之后从草料下的蛇洞里又有无数的蛇不断涌出，众男丁乘兴将蛇尽数杀死。最后不知该把死蛇扔往何处，就在住居外挖坑掩埋，做成蛇冢。据说蛇的尸骸用簸箕装了许多次才清理完。

二十一

上面提到的孙左卫门是村中罕见的学者，常常从京都订购各种和汉书籍在家耽读，因此被视为怪人。传说他欲与狐狸亲近，向其学习致富之术，于是在庭中搭建稻荷神祠，并亲自到京都请回稻荷神的神位供奉。此后每日必准备一块油煎豆腐，在神祠前亲手供奉礼拜。后来狐狸渐渐与之亲密，靠近也不逃开，甚至可以伸手抚摸狐狸头部。当时村中药师堂的住持时常取笑说：“佛祖无需供奉什么，却比孙左卫门的神仙多利多福。”

二十二

佐佐木君的曾祖母年老过世，纳棺后众亲属当晚聚集在家中为死者守夜。死者有个女儿，因精神失常离异后回到娘家，当晚也在其中。按当地习俗，灵堂忌讳香火断绝，当晚由佐佐木的祖母与母亲二人坐在火塘两侧守护。母亲把炭篮放在一旁，不时往火塘中加炭。忽然听到从后门那方传来脚步声。定睛一看，正是去世的老太太。她生前因为腰背佝偻，为防裙裾拖曳在地，总是撩起一块裙角缝在裙裾上。只见她不但和服的裙裾一模一样，连条纹的衣料也是她生前穿过的花样。两人还没来得及惊叫，老太太就从她们坐着的火塘边走了过去。那裙裾碰到炭篮，圆圆的炭篮跟着骨碌转了几圈。佐佐木君的母亲胆大，又回过头目送老太太走过去。眼看着她往亲戚们睡觉的客堂那边走去，只听见那个有精神病的姨母大声喊道：“老太太来啦！”其余的人都被喊声惊醒，当下一片惊惶。

*这个故事令人想起梅特林克的《入侵者／Dea Eindringling》。

二十三

上文说到的死者去世的第十三夜，亲友聚集，念佛作法事，直至深夜，正要回家时，看到一个老太太背对这边坐在门口的大石上。看背影即知那正是去世的老太太。大家一同看到，所以谁都不怀疑是自己看走了眼。也许死者还有什么未了的牵挂，却无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二十四

各村的世家被称之为“大同”据说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大同元年从甲斐国迁移来的人家。大同年间是田村将军征伐的年代。甲斐正是南部氏的原籍。或许是两个传说混为一谈也未可知。

*“大同”也许是“大洞”。在东北地区，“洞”也作“家门”或“家族”之意。例证见《常陆国志》。见于“洞前”一词之后。

二十五

大同的祖先们刚刚来到此地的时候，正逢岁暮，门两边装饰的门松刚插好一边，就到了新年。所以大同家至今逢正月挂标绳时还特意将一边的松枝伏倒在地，以图吉祥。

二十六

被称之为柏崎的水田之家的阿倍氏是本地闻名的世家。阿倍家祖上有人擅长雕刻，整个远野乡的神像佛像多由此人制作。

P15-19

这些故事都是从佐佐木镜石君处听来的。去岁明治四十二年二月以来，镜石君时常于晚间来访，讲述这些故事，由我笔录而成。镜石君不善言辞，然为人诚实。我亦不曾加减一字一句，惟直书所感。想来远野乡中此类故事尚有数百之多。我辈切望能听闻更多。国内山村较远野更为偏远之地，应当还有无数山神山人传说。但愿讲述此中故事，令平地人闻而战栗。如此书者，只是陈胜吴广而已。

我于去年八月末前往远野乡游览。自花卷十余里，途中有三处町场。此外皆青山绿野。人烟之稀少更甚于北海道石狩平原。或因道路新建之故，沿路民居尚少。远野城下即烟花街巷。向驿亭主人借得马匹，独自巡游郊外村落。马身披挂黑色海草编就的缨穗，想是多虻虫的缘故。猿石溪谷土地肥沃，多已开垦。路旁石塔之多各地无以可比。自高处展望，早稻正熟，晚稻花开，流水尽落河川。稻谷颜色因种类各异。三四五片稻田相连，稻色相同者应为同一家人所有，即所谓“名所”相同的土地。较小字下级的区划地名，除土地所有者外无人知晓。此类地名常见于旧时转让买卖土地的契文之中。穿过驸马牛谷，早池峰云霞微裹，山峦形似草笠，又似片假名之“ヘ”字。此处山谷稻熟更迟，满目一色青绿。顺田间小径前行，有不知名的鸟带领雏儿横穿而过。雏儿羽毛黑中间白。始以为鸡雏，隐入沟边草丛不复见，方知是野鸟。天神山节祭，有狮子舞。只见尘土微扬，红物翻飞，映照一村之绿。名日狮子舞，实为鹿舞。舞者戴鹿角面具，童子五六人拔剑与之共舞。笛声高昂，歌声低沉，身在近旁亦难闻其详。太阳西斜，晚风中可闻醉者呼朋唤友之声，听来亦觉寂寥，女人欢笑，孩童奔跑，然此景何以慰旅愁。正当盂兰盆节，新近有亲人亡故的人家有高挂红白色旗帜为死者招魂的习俗。自山头马上指点东西，红白旗帜有十余处之多。即将远离故乡的魂灵，偶然闯入此地的旅人，以及此地的悠悠灵山，都被徐来的黄昏尽数包容其中。远野乡中有八处观音堂。据说以取自同一棵树的木材建成。此日朝拜者甚众，岗上灯火浮现，钟磬之声相闻。岔路口草丛中可见风雨祭的稻草人。恰如疲惫者仰卧之态。以上是我在远野乡所得的印象。

我想此类书籍大概不合乎现代流行。纵使印刷已非难事，出版此书仍有以自己狭隘的趣味强加于他人之嫌，或许有人认为这是鲁莽之举。然而我却敢说：听闻如此故事，行游如此地方归来，却不愿讲述所见所闻者，究竟能有几人？至少吾友之中未见这般沉默审慎之人。若说九百年前的先辈《今昔物语》，在当时已是古昔之谈，而本书所述则为目前发生之事。虔诚之心与诚实态度虽不能说超越其上，但本书未多经他人之耳，绝少假他人口笔，由此看来，反倒值得那淡泊朴实的大纳言君前来一听。至近代《御伽百物语》之流，其志浅陋，其言荒诞不经。窃以与其比邻为耻矣。总之，此书所记为现在之事实。我确信仅此足以成为其存在之理由。然而镜石君年仅二十四五，我也不过只年长十岁而已。生于当今事业多端之时代，若有人指责我辈未能分辨问题之大小，着力之处有失妥当又何以作答？就像明神山上的角鸱，竭力竖耳倾听、瞠目而视，仍然有人责怪又当如何？歙，无可奈何矣。唯此责任当由我肩负。

远方树林里，老人家似的，不飞亦不鸣的猫头鹰，也要笑我罢？

柳田国男

《远野物语》给我的印象很深，除文章外，他又指示我民俗学里的丰富趣味。

他不只是文献上的排比推测，乃是从实际的民间生活下手，有一种清新的活力，自然能够鼓舞人的兴趣起来。

——周作人

柳田国男的《远野物语》于明治四十三年问世，是一部堪称日本民俗学发祥之纪念塔的名著。我常年来一直将之作为文学阅读。

——三岛由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