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雨编著的《大地上的游吟者：一个女孩十余年的乡野风物之旅》是一个十余年倾心民俗旅游的女孩在心灵深处的吟唱，一洗当前游记图书浮光掠影、走马观花的旅游和写作形式，在在甘孜郎木寺色达白城临夏，康乐双廊沙溪，西江阿龙山怒江，西海固乐亭小程同仁马街，川西内蒙五指山，凤凰小溪茶峒楠溪江，北京海口扬州南京，拉萨凉山西海固，探寻民间艺术、民族部落、神秘山水，重拾关于民间、关于生命本真的深度大美。

王晓雨编著的《大地上的游吟者：一个女孩十余年的乡野风物之旅》是一个十余年倾心民俗旅行的女孩心灵深处的吟唱，一洗当前游记图书浮光掠影、走马观花的旅游和写作形式，在原野，在田间，在乡村，在街巷，重拾关于民间、关于生命本真的深度大美。一次次踏上旅途，和着大地的节奏，且行且吟，俯身拾起阳光、湖水、旧瓦、落叶，以及那一段段写满朴素、平实的悲喜人生路。恍然间，发觉自己用了那么多年，下乡，探访一个个用手艺讨生活的人，遇见一些最美风景，吃一些鲜果绿蔬。但对于生命的意义、人世的美好，竟是不能够完全解读。此后的每次远行，在那弥漫着浓稠且粗粝的乡土气息里，好似更读懂了些那山水间的旅途故事，也又读懂了些那市朝里的生活故事。

“温暖山水”——甘孜郎木寺色达白城临夏

“丰盈村庄”——康乐双廊沙溪

“醉倒大地”——西江阿龙山怒江

“再见传统”——西海固乐亭小程同仁马街

“荒芜山岗”——川西内蒙五指山

“寂寞河岸”——凤凰小溪茶峒楠溪江

“情意城市”——北京海口扬州南京

“世代歌谣”——拉萨凉山西海固

到了，嘉绒藏区到了。这是一片靠近汉地，位于河谷地带的农耕区。斜倚着车窗，手边的《尘埃落定》恰巧正翻至，“河谷向着东南方向渐渐敞开。明天，父亲和哥哥就要从那个方向回来了。这天我望见的景色也和往常一样，背后，群山开始逐渐高耸，正是太阳落下的地方。一条河流从山中澎湃而来，河水向东而去，谷地也在这奔流中越来越开阔。”

去往色达的路迢迢千里，长途客车从白天驶进黑夜，似乎永不疲倦地奔跑在川西高原那条漫漫长路上。由成都而来，两日单调的旅途，好在有杂谷脑河的清澈洁净相伴，好在有那一路的斑斓秋色养眼，好在有那马尔康菜市上藏族姑娘的窈窕背影美得动人，好在是巧遇了目的地同为色达五明佛学院的北京大刘哥。

在车上问大刘哥，“也是去色达玩呀？”

说是，“看我妈去。在那儿出家好几年了。我爸走得早。我们都工作了，她没事儿干，就过去了。”大刘哥脖子上挎着墨镜，身型健硕，全套的户外装备加身，像是个喜爱常年运动的人，年纪嘛约莫四十左右，正是上有老，下有小，心头压着不少说不出的烦心事儿的年龄。

“听说在那边儿出家的现在特多。”话虽出口，但心下还是有些悲凄，无法想象一位年过六十的北京老人，是如何在川西高原上守着一间木屋，日夜将佛祖留在心间的？

“你们怎么知道五明佛学院这地儿的？这是出家修行的地儿，怎么都一帮子一帮子地旅游去了？你就一人，就敢来啊。”

“在网上看的，这地儿不少人去呢，没事儿。”

大刘哥挠挠头，望了望眼前这北京丫头。

“这不，带看她，带给她送钱。头几个月刚给了她四千，说是给哪个哪个活佛了，叫什么供养。这不，钞票又带来了。”

“听人说好多藏族宁愿倾家荡产，也乐意把钱给寺里，给活佛。”

“唉，我妈她刚去那会儿，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后来让我把她北京的房卖了，拿着十几万在那儿盖了个木头房。”

“那她后来回过北京吗？她一人在那边儿，不想你们吗？”

“回过，病了，回来看完病，又去了。”大刘哥对于母亲的选择，只有无奈地摇头。接着说，“咳，后来，我和我妹还有我媳妇她们也都想明白了，人老了，就尊重她最后的选择吧，在哪儿养老不都一样吗？成天念念经，看看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住得离菩萨近点儿不还是好事儿的吗？”

是啊，那层层远山环抱，如同生长在莲花瓣中，密如蚁穴般的红色僧房群，就是五明佛学院了，那不就是离菩萨最近的地方吗？到达五明佛学院路口，弃车步行上山，大刘哥母亲早已等候在这里，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儿子，她找了三轮车，还包了素馅饺子，只待上高压锅煮好就是了。三轮车驮着行囊先我们而见菩萨去了，留下我，大刘哥和他母亲，我们三人走在后面，脚步越走越缓慢，随之海拔上升一点，我们的呼吸也就更加粗重一点。

当上得山口，迎着那猎猎的风，望见铺满整个山谷的红色僧房，心中一震，那是阿来在《大地的阶梯》中与一个年轻喇嘛对话的景象。那年轻喇嘛望着夕阳下的一川河水和列列远山，眯起眼睛，如同望到幻象一般地说：“我看那些山，一层一层的，就像一个一个的梯级，我觉得有一天，我的灵魂踩着这些梯子会去到天上。”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僧房仿佛就是佛祖安排的阶梯，一个紧挨着一个，在人力不可为的尽头，是神力开始的地方。在这里僧房就如同梯级，那力量一直延伸到山巅，那力量渐渐延伸至天上。

大刘哥的母亲领我参观了她修行的居所，木屋外种在塑料盆里的鲜花开得娇艳，小木屋内的确空间不大，除了各处堆满的经书以外，生活的必需品少之又少。她又带我们看了看外间的厨房，以及屋内生火用的柴，说是这些都够一个冬天的了。又说用高压锅煮饺子，更省事儿，不用掀盖，直接把水往锅上一泼，就算打水完事儿了。若不是地地道道的京腔儿京韵，大刘哥母亲那一身红色袈裟，剃了度的头发，加上高原的风吹日晒，谁会相信她不是一个出家多年的藏地觉姆呢？我问，“来这儿您现在习惯了吗？”“怎么不习惯，这儿能保佑我健康长寿，能保佑我全家，不习惯也得习惯。刚来那会儿，高原反应头疼了大半年。”大刘哥母亲是个爽利人，说话间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那是一盘高原上的饺子，带着山野的壮阔与辽远，以及一份母亲的挂念。

暂别了大刘哥的母亲，才发觉高原的夜有着彻骨的寒冷。住在寺院客房里，独自面对烛火，拥被盘坐床上，突然竟不知是何年何月，更不知应往摊在腿上的日记本中写下些什么，那是因高原反应而迟钝了呢，还是因佛祖就近在身旁的缘故呢？夜深了，窗外密如星辰的灯火中传来低吟浅唱的诵经声，操着浓重京腔儿的大刘哥母亲，想必这会儿也在那低矮偏仄的庵室里对佛祖做着同样的吟诵吧。高原不通水电的现实生活，让初来的修行者感慨辛苦异常。想来这也都是登天梯前的必要功课吧，想来也是只有没做好登天梯准备的我们，才有万分煎熬吧。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后，佛学院的清晨，在浓浓淡淡、深深浅浅的齐声唱诗中开始了，如梦似幻。那诵经声像极了伴了配乐的唱诗，音色却超越了情感、身体、种族，超越了时间与空间，那无暇的声音同这里的空气一样，有着完美的一致。就在这如梦似幻的神圣节奏中，居高临下俯视眼前那壮阔成片的僧房时，忽而对自己的不洁与污秽，生出了种种极端的厌恶。于是去往坛城转经，洗刷罪孽解脱灵魂，转了一圈又一圈，与真实的自我对话。五明佛学院周围山势辽阔，浮云漫过一个又一个山头，会念经的乌鸦与喜鹊在低空盘旋，桑烟的味道在空谷问飘来荡去。此刻只恨自己没有一双藏人般的明亮眼眸，是因身陷城市太久，得不到江河日月的滋养，无法把这大地的阶梯看得足够真切吧。你看天边的五色经幡与仿佛从天而降的红衣喇嘛，那都是远方遥寄的箴言吗？转坛城时偶遇的可爱小卓玛，还有同为旅人的大刘哥，以及他那皈依佛门的母亲，我们同为彼此人生中一段刹那的生命交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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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似水流年的青春时代，我极衷情于民间乡土艺术，固执地认定那里面，有经得起岁月的乡野风尚。为了心底那份至真至纯的美，说不清到底从何时起，背起了侗乡的绣包，穿起了刺绣盘扣的麻衣，就连同脚底的一双绣花鞋，也是针针手工出品。就这样在大地上且游且吟，为着一段往事，为着一曲歌声，为着一个族群，还有那红妆梦里的剪纸、刺绣，揣着如此简简单单的意念’就出发了。庆幸的，是那扇乡野风物之旅的大门，竞如同大地般宽厚得徐徐向我开启了。

那些年，每日清晨听着民歌小调醒来，写上几笔刚得来的民间诗集，然后背起行囊，终日往返于图书馆、书店的民俗书架之间。认真记录下一本本关于手艺人的笔迹和关于各类族群的田野调查日志。从绣娘指尖的绣品，到乡间农人耕作的犁筢，从有形的物品，再到无形的歌声，从手艺传承人姓名，到作坊村镇地点，纷纷详录在册。甚至为此，还专门请教过邻居家的北大民俗学专家。

那时曾有过些很奢侈的想法，若生活如宋代“采诗官”一般，日复一日地游走于民间，不断采拾田间地头的乡野芬芳，待日后分门别类整理成册，流芳后世，历久弥香。如此，一生将甚是美好。

忽一日，天公作美。在京城的某处旧宅府邸，觅得一段好姻缘。渐渐地，告别了那个唯有青春是最好的时代，思量着人生都需要重新出发了，也该为自己的民间乡土之旅重新释义了。于是，在某个“今朝风日好，或恐有人来”的午后，再度端详掌间那些旅途中得之不易的手工艺品。阳光下，仿佛它们也沉淀出了岁月的包浆，温润朴拙，贴心合意。泥娃娃眉眼处的娇憨，红纸上凤穿牡丹的柔情，木雕上喜鹊俏枝头里的蜜意，丝丝扣扣流淌着艺匠的人生底色。

他们是在人生的哪个阶段，成就了我手上的这件艺术品？他们现在也同样进入一个崭新的人生阶段了吗？他们是属于大地的，我也造化于此。那些旅途中相遇的人们，也许还会再见，再见时，我会带着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艺术品前来，你呢？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