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内容介绍：怀一是有绘画天才的，所以他似乎很轻松，不是那种以为搞艺术和种庄稼一样下苦而笨的让人瞧着可怜，也不是那种要光前裕后，以为艺为登天云梯，结果浊气满纸，低俗不堪。他高故能生逸，文故能呈静，多哲思，多性灵，多趣味。他曾画了相当数量的僧，这是我非常喜欢的画，总想起那两句：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他也曾画了许多案头上的物什，其并不堕落的颓废，其生命本真的简素，具天然风度，让我玩味不止。

《年度》内容介绍：不该有怨愤吧，人处在任何社会都是难满意的，我们羡慕春秋时代，孔子也说世风日下，孔子向往周朝，而周朝的伯夷叔齐也说：今天下暗，周德衰。当年齐白石出道，并不合潮流，没有大画，日常题材，却开辟了一个新天地。当然，齐白石是坐在一个菜园子里的老翁，怀一的“二月坊”是个小木屋，他们今天可能只享小誉，明日谁又能料到不留远名呢？《年度》图文并茂，增加读者的阅读乐趣。

我本人出生在大同。民国初年，我的族人在白登山（今称马铺山）置地、佣工，建武氏家坟。时局像儿戏，如今我买房，还要从开发商手上买自家的地。说是买，产权只有几十年，往后怎么说？先不说。

童年差不多是在云冈石窟度过的。其时，云冈石窟门票卖两分钱，我们去石窟玩，是从北山一个排水沟爬行约百米进到院子里。我常常给看石窟的道士带泡菜和土豆，有时道士看大门，他会径直把我们放入院子去，如此，我们到云冈石窟，好像是从来不必买门票的。我们从田地里拔来玉米、毛豆、高粱在石窟烧着吃，烟从更高一层的石窟上排出来，像家家户户的炊烟一般。那时云冈镇的农民还没搬迁，在石窟里玩，忽然会有一头牛从洞窟走出来，还有鸡，不知怎么竞能飞上小佛的肩头去。

上世纪中叶，我们的公共教育课没有礼佛一章，“破四旧”、“文革”，怎么没有殃及云冈？1973年秋，周恩来带了蓬皮杜看云冈，前夜雨过，早晨一出太阳，石窟像施过金水，处处光芒万丈。

云冈本来有那么多的古木，石窟往东，杨树、槐树、柳树、沙枣、山桃。树下有浅塘，一面一面，像镜子，照见树影婆娑。石窟往北的山上，全是杏树，那么大一片杏树，大雪时节，树干如铁，枝枝桠桠，仿佛石鼓写出。春来花放，满山染出胭脂，就是国画。吴冠中画云冈，他坐在浅塘边，笔就伸在浅塘洗。吴冠中还送我一张很小的速写画，后来被一个姓文的同学借丢了。我还遇到平山郁夫画洞窟，当时我还小，并不认识谁是谁，后来平山郁夫在中国美术馆办画展，我是通过记忆中的画才知道画画的人就是他。

石窟向南便是十里河，十里河可是不止十里长，洪水烂过，水面清澈宽阔，鱼虾不必说，还有水鸟，水鸟的卵就藏在马蹄踩出的凹处了。鸟卯一旦被发现，我们蜂拥吃掉。真的还有蜂蜜，石窟的壁上那么多一排一排的小洞，三个小孩依次踩着肩膀架起，高度即能掏蜂巢了。有一次我伸手摸住一团冷冷粘粘的什么，松手后一条灰白的蛇爬出石洞。

食物匮乏给我童年成长带来难忘的印象。吃鸟卵、下河摸小鱼，现在看来正是大补！

童年的夜晚我还会被突来的哭声惊醒，捱到天明，知道南山矿井上夜班的工人又出了事故。其时，死亡一个矿工抚恤金约800元。南山矿井与云冈石窟一河之隔，我们有时趟过河，去矿井的井口看，偶尔会赶上工人交接班，进进出出的矿工像老鼠一样忙碌。

后来，我到一个报纸副刊做编辑，经常看到诗歌把矿工描述成取火的普罗米修斯，是谁想出拿这样的词句赞美这些可怜的矿工？真会把矿工们往矿井里送呢。

上世纪80年代后期，经济倡导有水快流，短短几年，云冈石窟几乎被煤尘覆盖。1995年冬，我陪几个画家去游云冈，因为拓宽运煤公路，古木被伐，十里河断流，远看，佛窟居然和煤窑的井口彼此难分。煤尘富含酸性，包裹在造像的面层，石窟侵蚀惨重，原来熟悉的造像，一下变得苍老许多。曾去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那里收藏了数尊云冈的交脚佛，我面对这些同乡时，为他们背井离乡的遭遇而哀伤，却又对他们的生存环境而欣慰。我们总是一边炫耀自己的文化多么悠久灿烂，一边又对自己的文化蔑视和践踏。

眼下，大同政府决意开发大同古城文化与旅游资源，居民退出云冈景区，石窟重新被青草树木环绕，干枯的十里河改建人工湖。提到河改湖，据说所谓专家质疑：水气污染石窟。建湖工程一度停工。大同平均年降雨不足400毫米，四季干渴，怎么会形成水气？前人造佛窟，都选背山面水处，乐山大佛、龙门石窟，还有敦煌，无一不是。我们的专家，比起国外的专家，有时会缺少一种真实的科学精神，往往蝇头小利，便能改变态度。想起这些，不禁让人伤感。

部分人由煤炭来渔利，居于此地的百姓则饱受污染。长期依靠煤吃饭，惰性滋生，多年以来，大同除却煤炭几乎没有制造出一项能具影响的商业品牌。煤炭资源重归国有，大同顿时困惑。

美国的煤炭资源不比我们少，美国人比我们会过日子，美国人烧别人的煤。法国、德国“二战”前也有过短暂的煤炭采掘期，如今，德国、美国制造综合采煤机，卖给我们来挖煤。我们穷怕了，为了能宽裕，只好委屈自己了。

长远看，开发旅游、建设人文大同，大同才能适宜生存。所谓的“煤都”，终究会让大同成为一片废墟。P8-10

第一次见怀一，就知道这名子不是他父母起的，自己给自己起名，就像《山海经》上常说的那种动物：自呼其名。但他那么年轻，还很瘦，怎么就能怀抱得住一呢？

后来见怀一，已经胖了，剃着光头，有些和尚气象，便和名子配上了。

人这一生，要交往各色入等，有的人见了无缘无故感到亲切，有的人见了却没有理由地反感。见怀一总觉得熟，怀疑前世是我们做过亲戚或朋友，尤其他那笑声和笑起来嘴角的变化。

我给许多人推荐过怀一的画，都说好。

怀一是有绘画天才的，所以他似乎很轻松，不是那种以为搞艺术和种庄稼一样下苦而笨的让人瞧着可怜，也不是那种要光前裕后，以为艺为登天云梯，结果浊气满纸，低俗不堪。他高故能生逸，文故能呈静，多哲思，多性灵，多趣味。他曾画了相当数量的僧，这是我非常喜欢的画，总想起那两句：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他也曾画了许多案头上的物什，其并不堕落的颓废，其生命本真的简素，具天然风度，让我玩味不止。

当今的画坛上，多是要去评奖和国展，多是要去竞价和拍卖，怀一这样的人，这样的画，注定是不入主流的。他当然明白这点，起个“二月坊”，招得一些气味相投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谈文说艺，弄笔濡墨，真有点“自闭桃源称太古，欲载大木柱长天”。

不该有怨愤吧，人处在任何社会都是难满意的，我们羡慕春秋时代，孔子也说世风日下，孔子向往周朝，而周朝的伯夷叔齐也说：今天下暗，周德衰。当年齐白石出道，并不合潮流，没有大画，日常题材，却开辟了一个新天地。当然，齐白石是坐在一个菜园子里的老翁，怀一的“二月坊”是个小木屋，他们今天可能只享小誉，明日谁又能料到不留远名呢？

2011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