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措,我懂你
望着车窗外明镜似的错那湖和湖的尽头蓝天下连绵起伏的群山,她不禁有些战栗。他说过,他的家就在大山深处,那里的风景美极了。
她和他是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两所大学离得很近,她经常去旁边的民族大学玩。
那天她正低头赶路,“哐当”撞进了他怀里。他掐着她的两个肩头,盯视着她:“喂,想什么呢?”
她被那双眼睛迷惑了,那是她今生见过的最明亮的眼睛,像两潭清澈的湖水。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那闪着釉光的皮肤。
后来他们相爱了,她知道了他叫嘉措,他是一个孤儿,来自那块神奇的土地——西藏。
他讲起家乡时神采飞扬,使她对那块纯净的土地充满了向往。他们相约,毕业后去他的家乡当一名老师。 两年后他们毕业了,她跟妈摊牌,要去西藏。老妈一脸惊讶:什么?去西藏?那个蓝天白云,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那是传说!前年你小姨心血来潮去西藏旅游,下了飞机就折腾,头疼、恶心,吸着氧,看了一眼布达拉宫就往回跑。
妈看她一意孤行,就拿死来威胁她,最后犯了心脏病住进医院。
他劝她:妈是舍不得你,怕你受苦。要不你先在北京找个工作,陪着妈。我先回西藏。
她只能依了妈去一所中学当老师。妈不容易,爸在她8岁时出车祸走了,是妈一个人把她抚养大。
他们远隔千山万水,但他们的心更近了。他们在QQ上天天见面,他给她发了很多照片,告诉她照片上的女孩叫梅朵,家住在很远的大山里;那个很瘦的男孩叫诺布,父母在一次洪水中去世了,跟着奶奶生活;那一簇簇紫色的小花叫格桑花,像北京的野山菊;那片树林是西藏的柳树,比北京的坚挺粗犷;那……
她在他的描述中陶醉,仿佛飞到了那片蓝天白云下,躺在浓绿的草地上枕着一湾清水。她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草原的味道。
有一天,QQ沉默了,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这时她才感到她是多么粗心。她只有他的手机号和QQ号,其他一概不知,包括他学校的地址、电话。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瘦了一圈。
半个月后,QQ上有了一条回复:你好,我是嘉措的同事,嘉措在一次火灾中受伤,经抢救无效去世。他临终时让我转告你,让你忘了他,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当即昏厥过去。醒来时,躺在地上,妈哭着摇着她喊: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推开妈,腾地跃起,查看QQ,冰冷的屏幕上仍是那段尖刀般刺骨的留言;手机也是死一样的沉寂,任她千呼百唤,没一丝回应。
她疯了似的在网上搜索,搜索他的信息,搜索他教书的那所学校。她要去看他。 妈说:看什么?他已经死了。
她说:我去看那所学校,看他出生的地方。
妈劝道:去,也不必这么着急。还是等到放暑假吧,你不能丢下学生不管啊!
从春到夏,她熬过了101天。放暑假时,妈又查出了肝癌,急需做手术。为了妈的医药费,她在小姨的撺掇下嫁给了药店老板的儿子。嘉措死了,她的心也跟去了,嫁谁都一样,何况是为了救妈。
一年后她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已经9岁了。
拉萨的会议结束后,她几经周折终于寻找到了那所学校。校园里很静。她看见了照片中的那片柳树,在校园西侧排列着,树干粗粝,枝叶摇曳。
她推开了传达室的门,一个有着高原红的男人问她:你找谁?
她说:我想进学校看看。
男人说:学校放假了,不让看。
她问:这里有过一个叫嘉措的老师吗?
男人笑了:你找他呀,他就住在楼后的平房里。
她急问:是中央民族学院毕业的嘉措?他不是烧死了吗?
男人说:谁说的?他只是烧瞎了一只眼睛,毁了容。那次宿舍着火,他救出了4个学生后,又冲进了火海,一根烧着的木头砸到他的脸上。
她的心像被磨盘碾过一样,勉强挤出一句:他成家了吗?
男人回:没,他收养了3个孤儿。
她强忍着想见他一面的渴望,向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眼泪一滴滴打到地上,像她的血。
(本文发表于《精短小说》2016年第8期)P3-6
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早有神灵安排好了一切,是否上天对我特别眷顾,赋予我写作的灵气,并让我如此爱它。让我在写作的海洋里畅游,如痴如醉地享受由此带来的愉悦。
小时候,我没有什么爱好。在别的女孩都在屋外跳皮筋、踢毽子时,我躲在屋里看小说。
小说里的世界让我着迷,人物的命运牵扯着我,让我痛苦、纠结、想人非非。我常对书中人物命运的走向产生质疑,所以当夜深人静时我便闭着眼睛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想象书中那个恬静优雅的女人在与那个飘逸非凡的男人擦身而过时,瞬间进溅出爱的火花;想象当她遭遇了阴险的算计和无情的背叛后痛不欲生;想象她和那个男人缠绵悱恻、刻骨铭心的爱情;想象他们应该有更曲折更离奇的经历。我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某一个人物,在痛苦中挣扎,在复仇后畅快淋漓地死去。
其实,那一刻我当作家的帷幕就已经徐徐拉开,只不过拉得太慢,一拉就是几十年。
岁月流逝,日月变迁,几十年后,在我不再为生活奔忙,在我在一个清凉幽静的夜晚凭窗而立,面对万家灯火突发奇想,去敲打键盘开始写第一篇小说时,我惊奇地发现,我写起来竟是如此顺畅,如此愉悦。
那一刻我的内心流淌着欢乐的小溪,或翻腾着汹涌的海浪,或下雨、打雷、刮风、洒雪。我惊喜地发现,我是那么喜爱手指敲击键盘的感觉。
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各种兴趣班,-我报了音乐班。人班测试时,我放开嗓子刚一开唱,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
从此我不再敢开口唱歌,即使是在不得不参加大合唱时,也只是光张口不出声。那感觉紧张而尴尬!
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去尝试其他的兴趣爱好。总是觉得自己愚笨,怕出丑惹人嘲笑。我因此常常自卑,苦恼着“当我老去的时候,没有爱好的日子是何等煎熬啊”。
那个夜晚我突然找到了我的爱好。我相信“命运是公平的”这句话了。我觉得这是我苦尽甜来的时刻,是一个看不见的精灵用妙手抚摸过我的头顶留下的杰作,是命运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我在自己的一篇散文《活着》中写道:
我经常怀疑自己是否活着,怀疑我在以前的某一天早就死了,或者疯了!现在经历的一切,是在天堂里做的梦或是疯子的幻觉。为此,我不止一次地掐自己,也问过我的先生。最后证实:我还活着!
所以,我问自己,为什么会经常有这样的困扰?是因为我的生活早已死水一潭,周围是寂静的旷野,没有一人,没有鸟兽,没有生灵弄不出一点声响?是因为我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周而复始,进溅不出一点涟漪,还是因为我被那纷乱繁杂、闪烁迷离的世界惊扰得无所适从,惶惶然屏蔽了自己?为此,我不停地写作。那一刻,我感觉我活着,心在跳动,血在流淌。我实实在在地活着!
我不知道死亡的定义是什么。是心脏停止了跳动?是医生断定的脑死亡?要是心脏还跳,人已经没了思想,没了表达,没了体验世间酸甜苦辣的激情和鲜活的灵感,我宁愿拼尽今生最后一口气,关掉我胸膛里那个泵的阀门,不再让它往躯体里输送没了一点灵魂的血浆。
在我的小说里有灵魂的呐喊,有灵魂的吟唱,有灵魂的哭诉。我小说里的人物都是一些普通人,他们沿着各自不同的生命轨迹或精彩或无奈地活着!
我感到写小说的乐趣在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控一个人,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创造一个世界,可以设计一个人的生死和他命运的轨迹,他是悠然地活着还是疯狂地死去,都取决于你的意愿。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然而,我不能随心所欲。我认为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天使也住着魔鬼。有时候善恶只是一念之差,一个偶然的欲念闪现或错过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或许她从此就踏人万劫不复的深渊,抑或就步人华美高雅的殿堂。
我总是想讲最真实的故事,讲藏在人们心底最不易觉察、最隐蔽的东西。这就注定我的小说让人看了心里一揪,让人感觉隐痛或不舒服。我也感到很困惑和无奈,我困惑于写不出那些让人看了高兴欢悦的东西,我很抱歉。
有一个朋友看了我的小说,说它像一把铁锨,在挖掘树下最深处的根须。其实,没那么邪乎,我只是在讲我想讲的故事。生活,其实比所有文字所能讲到的故事更精彩,更深刻。
希望我讲的故事能让读者满意,给读者美妙多彩的生活添点作料,或酸,或辣,或苦,或甜,全凭个人咀嚼。
感谢读者!感谢顾建新教授为本书作序!感谢所有在我这本书出版过程中付出努力的人们!
人间美好情怀的礼赞——读高淑霞的《去撒哈拉沙漠》
高淑霞是北京石景山区作协的会员,2013年才开始文学创作,却势头很猛,先后创作了长篇小说《爱过恨过》,中篇小说《走出抑郁》《谁是凶手》,一篇短篇小说还获过一个全国大赛的奖,起步不长,却成绩斐然,实在不易。她的勤奋,她的才华,都是她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近来,她又开始了小小说和闪小说的写作,仍然是卓有成效。这本小小说集《去撒哈拉沙漠》的出版,就是一个明证。
小说集的内容比较丰富,有对社会上丑恶事物的抨击和揭露,这些作品对我们有警示作用,但我觉得,她更多的篇目讴歌了人间的真情,这是她小说的亮点。纵观我们当前国内的小小说,多是批评型的。这部分小小说有它的社会意义和流传的价值。但我以为,宣传正能量,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激励人们积极向上,对匡正日益颓废的世风,特别是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意义更为重大。可惜,当下这类作品偏少,精品更是鲜见。从这个角度说,高淑霞的小说,自有它存在的重要性。
《嘉措,我懂你》写一个叫嘉措的藏族青年,在一次火灾中救了四个小孩,自己身负重伤。特别是他为了让自己喜爱的人不为自己担心,假说自己去世了。小说表面写得很平静和淡定,但字里行间,却蕴藏着汹涌的激情,使我们受到深深的震撼。
《安教授的秘密》时间横跨了几十年。写一个叫秋花的女子,当初为了安教授能获得真爱,毅然牺牲自己的幸福,主动退出婚姻。到了安教授的晚年,她又来照顾教授。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很弱小的女子,却又有非常博大的胸怀。她的真挚,她的深情,让许多身在高位的或声名显赫的人汗颜。小说实际是一本很好的教育我们怎么做人的教科书。不图回报,不为私利,多为他人着想。在道德缺失的年代,非常值得深思和倡导。
《你这个孩子啊》是一篇很精彩的小说。前半部用了大量的篇幅和很多的层次,极力写陈家老太对二儿媳的不满。这样写,有两个作用:一方面,给读者造成一种思维定式,对二儿媳形成很差的印象,为后面的陡转做了很好的铺垫;另一方面,让读者误以为又是一篇婆媳不和的俗套故事。结尾却出人意料:二儿媳主动放弃应得的房子遗产,回到农村。一个深明大义、胸怀宽广的农村女子的形象跃然纸上,令读者钦佩。小说对儿媳的笔墨寥寥几笔,人物形象却分外突出。
《3栋502号女人》,写了一个卓尔不群,似乎很“另类”(与一般人的行为截然不同)的女人,最后却揭出她是一个园林设计师,退而不休,继续做有益于社会的事。小说没有讲述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平淡无奇的常见事物的叙述中,突出人物的不凡情怀。
《窗里的女人》所写的人物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大相径庭。一个女子被车子撞成重伤,导致了下肢瘫痪。其结果是婚姻告吹,工作失去,她终身与轮椅为伴。但她却对撞伤她的司机没有一点怨言,甚至为司机着想。联想到我们生活中多次报道的“碰瓷”事件,不禁让人感慨万千。也许,这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但是,榜样的力量毕竟有着极大的教育作用。
《那一抹高原红》写了一对藏族姐妹的故事。姐姐为了照顾病重的妈妈,放弃了学业,让妹妹继续读书还上了大学。值得思考的是,作者没有按照常见的小说套路来写,而是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特殊的情节:妹妹是被收养的,与这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不仅使小说让人感到新颖,而且人物的境界更提升了一个层次。
高淑霞的小说不仅在意蕴上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而且,在写作的技巧上,也是颇下苦功的,她善于探索多种构思方式。如《瞪大眼》,用前后对比的方法,写出人物由嚣张一时到偃旗息鼓的过程,人物的形象非常鲜明。我曾多次提出,小小说篇幅极短,因此,它必须寻找与中、短篇小说完全不同的创造方法。对比就是其中一个事半功倍的好策略。另一点是,注意情节的曲折。著名作家孙方友曾提出小小说情节“翻三番”的论断,但这是极不容易的。在小小说这么短的篇幅里,要做到跌宕起伏,是需要有一定功力的。《为了玲儿》就是一篇有多重曲折的小说。小说中李海为了追求韩冰,与妻子鲁璐离婚。韩冰诱惑了李海,又刻意让他看到了与自己男友周杰缠绵的情景,旨在无情地耍弄李海,目的是为了替被李海抛弃的家乡的女友报仇,而李海的女友玲儿原来是韩冰的表姐。事情到此应该结束了,可作者又设了一层转折’:那“男友”周杰竟是韩冰雇来假扮男友的。层层转,情节扑朔迷离,但却是天衣无缝。如此巧妙的设计,令人拍案叫绝。
结尾的陡转,是小小说这种文体最大的特色。这就是人们所称的欧·亨利式的结尾。但要运用得脱俗、新鲜,却很不容易。前面所提到的《你这个孩子啊》,就是一篇成功之作。《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也颇不平常。前半部极写一个男子的粗俗,后半部笔锋突然一转,写他在歹徒动刀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以震天动地的气魄,一击制胜,让人大开眼界!小小说陡转的关键,在于前面大力的渲染,以及“转”得出人意料。这篇小说的处理都很到位。
《梦醒时分》和《隐秘的情人》等,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限于篇幅,不一一分析。由此可见,陡转在淑霞的小说中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一种有意为之的风格,也说明她对小小说这种文体特质有比较明确深刻的把握。
如果说,淑霞的小说还有提升的空间的话,那就是有的小说的结尾还显仓促了一些,需要再好好设计与推敲。
但航向已明,风帆已经扬起,努力前行,太阳就在前方。
是为序。
顾建新
2016年8月
《去撒哈拉沙漠》是一本小小说集,它像一座绮丽的花园,开放着各色花草,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花园里有烟花飘落时不舍离去的王倩,有萧瑟秋风中感悟生死的云舒,有霞染西山下逐渐走远的如凤,有深宅庭院处泼墨低吟的三姨太,有心在滴血,有魂灵在哼唱……
高淑霞是北京石景山区作协的会员,2013年才开始文学创作,却势头很猛,先后创作了长篇小说《爱过恨过》,中篇小说《走出抑郁》《谁是凶手》,一篇短篇小说还获过一个全国大赛的奖,起步不长,却成绩斐然,实在不易。
《去撒哈拉沙漠》内容比较丰富,有对社会上丑恶事物的抨击和揭露,这些作品对我们有警示作用,纵观我们当前国内的小小说,多是批评型的。这部分小小说有它的社会意义和流传的价值。但我以为,宣传正能量,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激励人们积极向上,对匡正日益颓废的世风,特别是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意义更为重大。可惜,当下这类作品偏少,精品更是鲜见。从这个角度说,高淑霞的小说,自有它存在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