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霍华德几分钟的时间,让他去探望他那可怜的妻子。她躺在恢复室里,一头褐发凌乱地堆在苍白的脸颊上。这一刻成了霍华德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看着他那疲惫不堪的妻子,再看看白白胖胖的儿子,他的心头为之悸动。就像他的弟弟、电影编剧鲁伯特·休斯后来写到的:“他终于下定决心去干一番事业,尽管他那时还毫无前途可言。”
当时,休斯已经三十六岁了。他出生在一个破落家庭,此前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自从十年前辞去了前程渺茫的律师工作之后,这些年来他一直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他不断地变换着工作,从爱荷华的侍应生,到科罗拉多的新闻记者,再到俄克拉荷马和密苏里的采矿工,各种各样的工作他都尝试过。跟那些整天泡在密西西比渡船上的赌徒一样,他靠着那副天生英俊的脸庞和与生俱来的特殊魅力一天天地混日子。白天,他在肮脏的矿坑里干活;晚上,他就去酗酒、打牌、泡妞。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除了一堆不值钱的废铜烂铁、一套对付女人的好手段和一身打牌的功夫之外,休斯一无所有。
然而,四年前的一九。一年,休斯的生活发生了转折。当时,他还在密苏里当矿石粉碎员,突然有一天,一条消息迅速传开,有一群人在得克萨斯州的斯宾德累托普钻岩时,意外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片大油田。这个发现不仅从此改变了得克萨斯州的命运,也改变了休斯的一生。
“我听见别人在乔普林狂喜的欢呼。”休斯写道。他马上扔掉手中的矿镐,整理好行装,向南得克萨斯州进发。就像后来他在日记上写的那样:“我的浑身油腻腻的,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所谓的无赖、油井主、开拓者、资本家,这些人我都熟悉,因为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作为一个熟练的钻井指挥员,他有着非凡的能力。每一次,他都能准确地指出所谓“软点”所在的位置,这些入口全都通向了巨大的地下油湖。可是他的收入却很不稳定。“这个月,他的银行存折上还有五千美元;可到了下个月一看,他可能反倒欠了银行五千美元。”他的兄弟鲁伯特写道。
幸运的是,有一天,当他走进达拉斯舞厅看到舞厅里的阿伦娜.加诺的时候,他的钱包还是鼓鼓的。阿伦娜是得克萨斯州最迷人的女孩。她长着一头飘逸的褐发,气质高贵而不失时髦,再加上她出身名门,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可谓踏破了门槛。她的父亲是达拉斯的大法官和社交圈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她的祖父更是一名传奇人物。相传,他曾经担任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联盟军的将军。她家族中还有更多显赫的人物。这个家族的第一代是法国的雨格诺教徒,早在十七世纪时,他们就已经来到了纽约。据达拉斯名人录中的记载,在她的家族中,大多数女孩子都嫁给了有钱有势的如意郎君。从她一出生,人们都认为阿伦娜也不会例外。然而,“她居然嫁给了一个当时还看不出有任何前途的丈夫。”她的妹妹安妮特回忆道,“我姐姐的确很固执,她只为爱情而结婚。在那个年代,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霍华德不但赢得了阿伦娜的芳心,还在整个欧洲大陆都引起了轰动。他带着新婚妻子去度蜜月,英国、法国、意大利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他们的花费平均下来,每天都有两千美元之多。一九。四年的这次旅行总共花了四万九千一百多美元,回到家时,休斯已经身无分文。除了从国外带回的一大箱高级礼服、一大串钻石和一块白金手表之外,他是真的一贫如洗了。
克劳福德街一四。四号是休斯家的第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一套四居室。对于休斯来说,这套房子留给他的,只有失败的回忆。这套房子位于休斯敦城东区一条肮脏的巷子里,周围全是刚刚兴起的、不断扩张的城镇,有的街道还没来得及被正式命名就已经投入了使用。街道的两边全是银行和饭店,而那些靠石油起家的暴发户也把他们的豪宅建在这里,好多豪宅完工还不到半年。然后就是休斯敦运河,河面上总是蒙着一层薄雾般的水汽,在氤氲的水汽中,河边随时泊满了巨大的油船。每天,石油都以每分钟六万桶的速度,日夜不停地倾注到船上的储油罐里,就连在平安夜也不例外——就像休斯在一九。五年的平安夜回到家里时看到的那样。这一夜对他来说有着里程碑般的意义,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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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霍华德·休斯传》于一九九六年出版的时候,我们将其称为一部修正版的传记。许久以来,与那些庸俗不堪的标题新闻、晚年生活的种种传闻以及他在一九七六年以七十一岁的年龄离奇而不幸地去世相比,这位卓越非凡的人所取得的那些卓越非凡的成就会显得黯然失色许多。我和我的同伴彼得·哈利·布朗试图将这位亿万富翁隐士最后一段生命里的那种令人同情的形象——凌乱的头发、皱巴巴的皮肤、褥疮缠身——生动而立体地刻画出来,这位至关重要的性感男人,他那漫无边际的想象力,他那先驱飞行员的勇敢无畏,他以天才商人的智商为美国做出的杰出贡献,以及他那至今仍然意义深远的影响力。
当我和彼得着手对霍华德·罗博德·休斯的人生、时代和秘密进行深入探究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部人物传记的材料搜集需要在美国的东西海岸之间进行无数次的奔波,而其间还会有太多的地方要一一拜访。霍华德·休斯的足迹似乎无处不在。
他的兴趣如此广泛多样,他的人生篇章如此绚丽多彩。我们发现,我们必须从得克萨斯州的石油繁荣(这是休斯家族暴富的原因)、好莱坞早期的景象到航空业起步时的胆大妄为等一一进行探究。我们观看了他执导、制作和监制的电影(有些电影非常好,但也有一些实在糟糕)。我们翻遍了布满尘埃的图书馆书架和档案袋,熟读了那些年久发黄的法庭记录。我们请求那些了解休斯的人与我们分享他们的故事——当然,我们所听到的一切是如此美不胜收,又如此真实生动,所以,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还走访了他常去的那些地方。
我们常常手持笔记本,仔细探访他的公司总部所在的那幢朴素的大楼(位于洛杉矶,以其地址“洛美因七〇〇〇号”而闻名),找来旧地图寻找他在南加州各地秘密买下的那些府邸。我们也曾亲自沿着这个神秘的家族在休斯敦的旧宅里灰尘厚积的楼梯拾级而上,我们在猜想,在父亲长期缺席的家庭里,儿时的霍华德作为这个家庭唯一的孩子,他在庄园里的生活是一幅怎样的场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休斯敦人回忆说,霍华德是一个害羞的男孩,他常常一个人孤独地摆弄着各种各样的机器,比如,他在十一岁时独自制作的无线广播装置。
我们的调查开始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曾经为休斯创造了飞行奇迹的“云杉鹅”号与加州长滩上停放的“玛丽皇后”号一起被放在了一个恒温的穹顶下,这里已经变成一处旅游景点。我曾经如朝圣般来参观过这架庞大的飞机——它被认为是休斯钢铁般的意志、烈火般的热情和着魔般的痴迷的最好见证。更不用提他对机械和技术的热爱。我至今仍保留着那次参观的纪念明信片。
仅就创新之大胆来说,“云杉鹅”号从未被超越。 同样的评语,也可以用来概括休斯的一生。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他在去世几十年以后仍然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是的,休斯将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怪人而被世人永远铭记。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广为人知的,不再是他的古怪举止,而是他那非同一般的技术敏感度。
作为环球航空公司的创办人,他一手促成了这家伟大的航空公司向商业航空公司的转型,甚至具体到航空餐和机内娱乐等便利设施的改进。他的休斯飞机制造公司开启了高科技系统的新时代,而整个高科技系统都从休斯的电子创新(包括他在一九三八年那次占据了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的“环球飞行”中开发出来的无线电设备)中获益匪浅。他留下的卫星设备至今仍是最高的技术标准。
与此同时,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一家私人研究机构,是休斯为他的休斯飞机制造公司创立的逃税庇护所——正在为数百位二十一世纪生物学家和遗传学家提供资金资助。创办时,该研究所的捐赠基金超过一百二十亿美元,这家仅次于比尔·盖茨基金会的慈善机构为囊性纤维化、肌肉萎缩症、艾滋病、白血病以及其他疾病和残疾提供研究基金。
休斯那个流浪的灵魂还曾在内华达沙漠里那流光溢彩的赌城驻足。如今,拉斯维加斯那些机灵诡诈的人只不过是在继续霍华德·休斯的梦想而已——他的梦想突然中断于他那庞大的商业帝国的分崩离析,此后,他本人也陷入了精神崩溃。
至于他的电影制片人和电影公司老板的身份,他在电影方面的巨大成就相对于他那神话般的环球飞行、高科技创新和艾滋病研究,简直不值一提。但电影让他受到世人的交口称赞:他给世界贡献了珍·哈露和简·拉塞尔。在他的西部剧情片《不法之徒》中,他把摄像头对准了拉塞尔丰满的乳沟,为此,他打了一场勇猛的审查战,保证了票房的一路飘红。如今的色情文化应归功于他那一流的战斗力。
作为霍华德·休斯的立传人和死忠粉丝,我们——和文明世界的其他人一起——将继续为我们的偶像倾倒,继续对他持续的影响力充满敬畏。我们会继续探索他的一生:在出版《霍华德-休斯传》之时,我们惊讶而激动地收到了一些原先已经拒绝我们采访的人写来的邮件。在阅读了本书的书稿之后,他们积极地与我们分享他们记忆中的往事。霍华德的一些朋友甚至变成了我们的朋友。(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会与休斯在默片时代的爱人比莉·德芙保持联系。在比莉去世之后,她的女儿邀请我们为洛杉矶的美国电影艺术和科学学院编辑、整理比莉生前所有的信件和照片。)我们期待着休斯更多的生前好友与我们联系,尤其是在这部新的传记出版之后。
霍华德·休斯是一个善良而传奇的人,他站在现代人性的对立面,他留给世人的绝不是十五分钟的综艺新闻所能概括的。
他仍然是不断为我们带来惊喜的那个人。
这正是他的神秘一直经久不衰的原因。
彼得·布朗、佩特·布罗斯科所著的《霍华德·休斯传》是霍华德·休斯的传记中最有分量的一本。
霍华德·休斯(1905-1976)是个极具冒险精神与传奇色彩的天才人物,甚至有人说他是美国最大的秘密。
他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资产超过十亿美元的富翁,是超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
他是第一飞行员,屡次打破飞行纪录,并在二战时期驾驶飞机穿越希特勒的纳粹德国,成为美国英雄。
他是天才发明家,设计了世界上最大的飞机“云杉鹅”号,其公司制造了第一个实用激光器、第一颗同步通信卫星、气象卫星以及首次登月的太空船,被美国前总统杜鲁门称赞为“美国防空系统的灵魂人物”。
他是好莱坞的金牌制片人,也是美国电影审查制度的挑战者。
他是拥有偶像般帅气外形的花花公子,是凯瑟琳·赫本、伊丽莎白·泰勒等一长串的好莱坞女星的绯闻男友,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好色之徒”。
这彼得·布朗、佩特·布罗斯科所著的《霍华德·休斯传》是霍华德·休斯的传记中最有分量的。
“钢铁侠”与《飞行家》的原型
美国社会的隐秘基因
驾机独行,飞越希特勒的纳粹德国/挑战好莱坞,让电影审查制度名存实亡
赢得无数财富和美女,然后挥霍殆尽。
尼克松恐惧他,莱昂纳多羡慕他,凯瑟琳·赫本对他爱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