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者
父亲不是一座山,这也不是山的故事。村子对面的那座山活像一场旺盛的大火。昨夜下的一场雨,浇不灭大山,却浇透了人心。湿漉漉的父亲,没死在雾气的开头。雾气将山挪得更远了,人们听到父亲在开枪,枪声又把山挪回来。
没人能确信,父亲不是个怯懦人。父亲瘦削、黝黑,是申楼镇小学为数不多的语文老师,书生气虽浓,却也有傲人性子。自妻子跟人私奔后,父亲闷在屋里七昼夜,人们都道他死了,偏偏出了门,逢人也不言语,只管吃酒,夜夜喝醉了村子。过了子时,父亲敲响一家家的门,害得户户把门锁死。父亲只得倚在门边睡觉。人们听得父亲频频的咒骂,支离了鼾声。待到第二天露水泡湿了身子才醒转。自此,人们怀着嘲讽注视父亲正常或不正常的行径。父亲挪不开众人的耻笑,却听到人们聊到那座山时的畏惧。那硕大、不可抗拒的山林的险恶像一股冷风,带来沁骨的寒。没人敢进那山,人们说。父亲进来时,潜伏于四周的恐惧一动没动。闷闷的光亮如同撕开了空气的口子。我敢进,父亲说。他的声音仗了酒,比他的身子高大许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父亲疯了。父亲拿了猎枪夜夜走进抻平了坟地的小道。膛过河水,来到山林的边沿,晃到半夜也没打响一枪。白天,父亲获得更大的蔑视,这蔑视既来自人们凉飕飕的目光又来自父亲的内心。这使父亲觉得羞辱,虽尽力保持,却更忧虑不安。这山林的险恶哪能高得过人之险恶。终有一日,父亲瞧尽了月色,眼看要下雨,什么也没说,出门过河,到了对岸,扎进幽暗难测的山林。
在雾气里,那山几乎是一动不动、慢吞吞地冒了头,人们不晓得父亲怎地进得那山。父亲深陷于繁茂的山林,对抗众多野兽,又惊又骇。这是父亲的困境,也是这故事起的头。子弹打光了,猎枪也早冒了烟,这群野兽眈眈视之,父亲没敢做声。这么近的距离,只消一动,父亲便会没了命。父亲趾高气扬地告诉众人。不晓得哪的人声惊动了这对峙,听到的这个“喂”声,救了父亲的命。野兽们受了惊,四散奔逃。它们的折腾扒开了树枝和蒿草。神色仓皇间,父亲远远望见那只猴。
父亲问:你从哪里来?
没人考证山的凶恶,更没人确认父亲是否真的进了山。而这些,已不重要了。尽管人们还沉浸在山之险恶的光辉和对父亲的嘲讽里,但父亲浑不在意,得意洋洋甚至是小人得志的脸突然冒出来,像是被灯光突然发现了脸膛一般,想要搅动一下人们早已变得淡漠和木然的脸。父亲说,这是神迹。人们的聒噪愈积愈多,撑大了房子,没人肯听父亲说什么。父亲说,这是神迹。窗外坚硬的风只是刮剌剌一刀,这喧嚣破个洞,散了声响,人们这才听清父亲说的话。没人绷得住,莫名地哈哈笑起来。父亲说,这猴子说了“喂”,这猴子说了人话,这是神迹。父亲不容置疑的神情,在这些相等的脸里犹如广袤平原里一块新翻的耕地。人们慌张地停下,嘈杂凝于上空,仿佛头上的三尺神明。只片刻,人们又一阵哄笑。这哄笑试图戳穿父亲的谎言,而父亲却真从山林深处带了这猴子回来。
这年头早没人能见到活的或死的猴了,方圆几百里有的只是“猴”这个字和这个字的响了。
俘获神迹之猴的消息走了漏,再看那飞鸟回旋,树叶子磕碰,该是跟了风的脚步遍传乡邻。父亲回忆那日,整个街衢,挨挨挤挤的人群,茫茫然携来声响。嘲笑过父亲的人们本没在意,却抵不住日渐增多的人数,开始怀疑当初的执守,也个个围拢来。因为来人过多,为了控制人数,父亲挡住院门,售卖起门票,每人收取十块钱,权作个扎口的绳子。即使如此,涨满的人数依旧难消。更像动物园了,人们说。直到深夜,人们高举了火把或者手电筒,将夜晚戳出一个个窟窿,一张张脸不罢休,配了亮。松松垮垮、晃晃荡荡的声响,混进犬吠或鸡鸣拥成了喧嚣,难以分辨哪个是人话。这庞大的喧嚣被火光烧得嗤嗤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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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得草》这个故事看起来很现实,但其实是一个巧妙的超现实主义。它不仅仅是一个犯罪小说,更引导并激起读者的想象。我觉得孙一圣具有很大的潜力。
——英国著名翻译家妮基·哈曼
我被《牛得草》中那种逐渐构建的紧张悬疑气氛所吸引,这种对熟悉场景非比寻常的塑造让我印象深刻。
——《Words Without Borders》的主编SusanHarris
你家有龙多少回
跟自序一个样,不会写后记,但我偏要讲一个故事权作后记,这故事叫《你家有龙多少回》。
第一回
我出生于乙丑年乙酉月乙卯日。这日午后,风云突转,乌色漫天,骤降大雨,我便出生了。大雨绵延三个月,积水成海,我们村也因此取名孙海。这水一动不动,一如烟云,耐心十足,那些房舍、灌木和树林仿佛并没被淹没而是漂浮在上,俨然不动,颇为庄严。而土地却遭了殃,田不能犁,麦不能耕,荒了一年。后来我爸跟我讲,也是祖辈的教诲,他们携上我爸跟我讲:“天有异象,圣人必出。”遵从祖训——于是我爸为我取了个“孙一圣”的名字。我从未跟人讲过我这名字的由来,每至躬逢迎合,总胡乱扯个《西游记》的谎搪塞。
然而,关于这一天,我爸为我讲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仍是这个午后,老天变卦,电闪雷鸣,骤降大雨。大雨绵延三个月,积水成海,水声撞击平原。我爸担心田地,披上雨衣,戴上斗笠,蹚水来到自家的十亩耕地前。只见,大雨仍在滂沱,雨声幢幢,铁灰色的水面一望无边,虽不见惊涛骇浪,这水下也是蕴含了野兽。雨水下着并愈下愈稳当,这大荒野蹲伏在不紧不慢、灰蒙蒙的冷雨里,起初雨线落下来只是缝缝补补地上的坑坑洼洼,没承想,这雨下得太久,不但沟壑、起伏连同地势都一块填了平成就一面汪洋,这平面没有浪花、没有色彩,有时会有树叶、塑料袋和断枝积聚在泡沫里,无数“雨脚”敲击水面冒起了相等的无数个泡泡一口一口吃掉水面。
还有鱼儿水里游,一条紧挨一条,宛如密实咬进的鳞片。
我爸站在那儿,姿态诡异,也不吭声,只是瞧着这汪洋,陷入惶恐,又装出聆听的模样一动不动。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却湿不透他的表情。
村人们也早来了,他们各自摸到自家地头,一望这无垠大水,全是凝重的样子。已是暮色四合,村人也陆续回家,留下一片窃窃私语。闪电劈亮了很多人,也劈亮了我爸,待到雷声隆隆,他们的低语却未被遮蔽,他们说:“天雷滚滚,神龙已降。”这是否是祖辈的教诲,我不得而知,我爸却早听到了。
我爸说:“不对,这样的天是没得龙的。”
第二回
光阴拈指,日往月去,前后过掉十几载,像一挂瀑布。
我自是长大了,会上学,会做农活。农村的学校不比城里,每次农忙都会放假,不是为了让孩子去帮家人,而是老师们也有农活要做。
每至秋季,我爸都会牵上老牛,套上牛轭,装好犁铧,母亲掌舵,将田地翻卷,一个来回走两垄。我则站在一旁数数,一垄、二垄、三垄、四垄……按人口,我家有着十亩地,搁在解放前,也算是小地主,而我是个地主崽儿也说不定。犁上一天或是两天,再用耙子将翻卷的土地耙平,隔个一两天,再用耧车将麦子播种。拢共一周下来,一垄一垄的麦田便跃在土上了。
若是风调雨顺,待到来年夏天,麦田金黄,风过无垠,一片积蓄而又有力的起伏、一浪高过一浪的时节,便是个丰收年。
那当口,拿镰刀将麦子逐把收割,装车运到打麦场,老牛拉上石磙,碾上一圈又一圈,使麦穗脱粒。将碾碎的麦秸挑开,堆积成垛。剩下的麦粒再经了风扬,才装上蛇皮袋。待到一袋袋地运回家,也算了结了这个丰收年。
每次拉上几车粮食回家,但凡遇上村人们都会相互致意,我爸也是这样。然后相视一笑,睥睨天下。他们说:“你家打粮有几斤?”
而如今,秋季有了拖拉机,夏季有了收割机,机器的到来使这些个农忙也没那么多忙的了。
日月罔替,世事演变。2000年以后,村上更多的青壮年一个一个凭了制不住的冲动舍家,弃田投诚给了这庞大的城市。他们把空间和距离抛在身后,一去不返,甚至客死异乡,而他们的童年却死在了故乡。这些几近文明的城市气派得活像一场暴雨,湿透了他们的荣誉、卑微、无耻和筋骨。而祖上的房屋连着土地随着光阴逝去,也日益枯萎了。
我身在北京,也是从未归家。每次我爸打电话来,永远都是“今年的收成很好”。他的笑声和笑容通过电话线传来,带着经由电流击穿的意味,我再也看不到那些带有土腥味笑声的笑容了。
每次我都心疼爸妈,跟他们说年龄大了,身体经不住折腾,就不要再种田了。尽管他们说好,却从未听从,依旧种着十亩麦田,像以往那样忙碌和颤栗。
我能晓得,每年爸妈还会装上一车或几车粮食回家,碰上村人们仍会相互慰问:“你家打粮多少斤?”
只不过,如今只剩下他们的老了。
第三回
今年七月,我因事回家,正赶上麦收。本想能帮上一些,却被那庞大的机器打败。十亩麦田,宽阔无边,这“轰隆隆”的一台联合收割机不消一晌已是完工。再也见不着打麦场和打麦场上的月牙以及那月牙一般明利的镰刀了。
好在,村人们的慰问没变,遇上我除了一句“回来了”再无其他,犹如我从未回乡一般冷漠。令他们激越的自是那比他们还老的一句:“你家打粮多少斤?”
到了家,吃过晚饭,趁着天色未晚,我跟我爸去田间散步。不承想,忽地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骤降大雨。仓促回了家,我说:“果真要‘天雷滚滚,神龙已降’了。” “龙?”我爸笑了,“你不懂龙,这样的天是没得龙的。”
接着,他讲开来。
“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是混沌一片,待浊气汇聚成尘,经了沉淀便成大地。这大地,从未倾斜,一再稳固。接着,人在那儿了,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就在那儿。直到老去入了土,孩子才算长大,这是血脉传承。人呢,所有的活着和奔腾全取自土地,历代繁衍,却从未感恩。时光在巨大的寂静、在疾驰的速度里,越跑越远,甚至是两倍于空间的速度,从来拖不垮大地,而人类的停留还是太过渺小和短暂。这硕大无朋、鳞光闪闪的大地,它是上古遗留的神物,是莽荒时代的浓缩物,虽一再扩张,却并不邪恶,仅仅是广阔,它太过强硬,即使是黑夜也只能在颜色的浓度而非物质的密度上与之持平。我们的祖辈在这块土地上辛勤劳作,到了我们这一茬儿也是从不懈怠,下一茬儿的人更会耗尽他们一辈子。这土地,不妥协,吸收了人们的骨骼、血肉、无情和狡诈,却还在慢条斯理。”
“这跟龙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们每年都会问‘你家打粮多少斤?’,你不懂,我们不是问这些。我们也不是问‘你家有龙多少回?’,这是个时间的问题,这龙是纵向的,这是不对的,龙应是广阔无垠的。我们好像在问‘你家有龙多少条?’,龙不是神话传说里的,也不是我们想象出来的,更不是雷雨天才有的,龙天天都在,只因你太过懒惰,没有发现。你看这茫茫麦田,一垄一垄麦子跑过去,再回来,金碧辉煌,麦穗灿若鳞片。‘垄’字怎么写?土字头上一条龙。这龙是我们一垄一垄种出来的,种出了土地的脊梁,我们收割的也不是麦子,而是龙。你晓得了,我们问的是‘你家有龙多少亩?’,到了我这儿,我自会回答:‘我家有龙一十亩。’你们啊,早把这些都搞丢了,以后没得龙见了。”我爸顿了一下突然问我,“你可知道,咱家种龙多少亩?”
天早黑透了。我来不及反应,一阵惶恐,像是被哪吒抽了筋,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逐渐地,好似我的身体如水一般摊开尽可能大的十亩的面积,连同这十亩黑夜一块渗进田里头。
孙一圣于2015年6月
日常的报复
我们这些人都一个德行,无非是出生、活着和死亡,这是我们的人生标配。年轻的时候做的许多梦也都在岁月蹉跎里消磨了。或不甘平凡或安于现状,到底我们都会归顺日常。
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讲不出写作的初衷,只说说三辆公交车。
这头一辆是我们县城的公交。我坐公交车去上学。售票员对每个人都喊:“买票了啊,买票了啊。”她是从后头向前“收割”的。轮到我前面的两个人时,无论售票员喊多大声,这俩人都无动于衷。售票员说:“我的娘哎,不会聋了吧。”他们端坐如松。售票员越过他们收票钱之后,他们才掏钱买了票。为此,他们还积极讨论。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因为他们真的是聋哑人。他们打着手势的无声交谈轰平了所有人的说话。这时候我才发现每个人都在说话,即使是一个靠窗而坐的人也在说话,而且每个人说的话都那么强烈,并具有强烈渴望认同的腔调。在我发现“聋哑人”之前我竟然对如此辉煌的说话充耳不闻,漠然视之。这还只是开始,当我开始仔细辨认他们说话的内容时,我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在试图表达自己,并让对方认同自己,而从来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如此想来,我们所有的对话都不是对话,而是在向对方插刀子。
这第二个公交车则是我上大学以后,我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回家。半路上来一张脸。我只能说上来一张脸,因为我看见的不是一具身体,甚至不是一个人,真的只是一张脸。只见这张脸飘进公交车,并飘浮在车厢里。这是一张被火烧毁的脸,鼻子没了,嘴巴像是被刀子捅漏的一块肉。真是触目惊心呐。看到这张脸以后我没敢再看第二次。我无意深究这张脸背后的故事。这张脸最终的后果是我因此记住了车厢里的每张脸甚至每个表情。我坐车不下百千,看到的脸也不下千万,从没记住谁的脸。我记住它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对那张烧坏的脸熟视无睹,而是因为这张坏了的脸迫使我仔细去看每一张完好的、正常的脸,先前我竟然对他们熟视无睹。他们这些日常的脸呢。
我们常常会忘记身边的一切,无论是脸,还是说话。因为我们能记住的只有特色。我爸常这么教导我,“你要写人,不要直接写。比如我碰见过这么一个人,很漂亮,只一个缺点,就是眼角有个痦子,看上去非常硌人,到底有多硌人呢,就是即使那是一张漂亮至极的脸,但你一眼看上去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痦子,这个痦子不但‘抢劫’了这张脸,还构成了你之后对这个人的全部记忆。”我无意讨论写作的技巧,我只想说说太阳的背阴。
面对通篇的平平无奇,我们常常忽视。对生活视而不见,也因此生活贫乏,这是日常的报复。日常是我们的天性,而报复是日常的技艺。
一旦失去强烈事物的映照,平日的内部机理和机器运转很难被捕捉。诸如一个挎着篮子卖鸡蛋的妇女、鸡鸣狗吠、打酱油的小男孩。我们看不见、找不到。这时候我一把拽住挎篮子的妇女,我问,“鸡蛋怎么卖?”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回答。“不是鸡蛋,”她难过地说,“是小鸡崽。”
后来,我屡屡被这两辆车“推倒”“轧中”,我得慢慢寻求日常,这也是我写作的由来。因为写作更不可避免去读书,也读过相当一部分书籍,常常引以为傲,也真以为自己掌握真理,可以写作了。但第三辆公交车的出现,我才知道我正背道而驰。它让我知道不应该太过信奉书本,更需要压榨生活,学会日常,积攒平日的美德和恶习。
那天我坐公交车去上班,手里也掂着书。下一站上来一位大妈,大妈坐在我旁边,她是个顶普通的大妈,头发花白,皮肤皲裂。为了对抗坐车的无聊,她把手里的一张广告纸反复阅读并试图从干瘪、统一、宣传,甚至传销性质的广告词里压榨出哪怕是一点趣味性或故事性。她读的文字比我读过的任何长篇小说都好,都激情澎湃、热浪滔天。
最后我要非常感谢在写作路上给过我很大帮助的各位老师:阿丁、阿乙、笛安、王二若雅、王小山、欧宁、黄振伟、Nicky Harman和Dave Haysom等等很多人,写不完了。还有孙海山和崔秀荣。
孙一圣于北京
《本书是孙一圣首部中短篇小说集,共12篇作品。题材有现实罪案,有魔幻传奇,他以奇特的想象力,精妙的结构,硬冷而古雅的语言,构建了一个个迷一样的故事。
他的作品常以严密的逻辑打破日常的认知与空间,以不可能为可能,具有强烈而奇幻的真实感,形成瑰丽的故事世界。在每一个可能的分差小径,你可能都会发现他布下的一个陷阱或是冰山下的世界。不论是《猴者》中最后成为猴子的父亲,《死者》中死在了纸上的孙世平,还是《因父之名》中的强奸犯,《恶龙》的去往远方的青年,那些隐藏在叙事下的意味,是顺理成章的出其不意,更是个人与世界的对抗,对现实的超越。
作者在后记中这么说:龙不是神话传说里的,也不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你看这茫茫麦田,一垄一垄麦子跑过去,再回来,金碧辉煌,麦穗灿若鳞片。“垄”字怎么写?土字头上一条龙。这龙是我们一垄一垄种出来的,种出了土地的脊梁,我们收割的也不是麦子,而是龙。
由此我们的书名定为《你家有龙多少回》。
《你家有龙多少回》是青年作家孙一圣(英国《卫报》评其为“中国最具潜力作者)首部中短篇小说集,多是用一个个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小故事洞察人性,体察人情,表达了对生活的所思所悟所感,对人与人之间微妙关系的剖析。小说结构精妙,趣味横生,语言独特,想象力奇诡,是新锐文学的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