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人不错,就是心眼儿小点,对一个领导来说,这不算毛病。
当年没文化的父亲给我取名张光耀,我一直疑心是什么人在坐父亲的三轮车时从嘴角掉下的,让父亲给拾了,回家就扔给了我。他想让我光宗耀祖,我说:“祖宗们太远了,把你和老妈的日子打发光鲜,我的孝顺也就到了位。”在分局里,我当了十六年副局长,被提拔的事早扔洗碗池里去了。一腔热血,挣了个名讳“老滑头”。平级和上司当人面都这么叫,下属不会当着面叫,私下在嘴里偷偷递着乐。关于绰号,同事间有三种乐法:一是恶意地乐,此类人不多;二是解闷地乐,此类人是多数;三是乐我肚子里的办法太多,钢板一样的事也能让我打磨出毛边,此类人更少,大多是跟老子过命的朋友。
我破过很多案子,功劳却大多被记到别人名下。有人为我抱屈,我笑笑说:“功劳有个卵用,做成了心里想做的事,那才叫享受。”
在分局我有三个铁杆朋友,一个是分局的刑警队副队长吴大志,一个是治安处的副处长牛大,一个是技侦处的副处长马义。都是副手,都是破案的好手。这三个人都是老子一手提起来的,提拔马义时,前任局长有个亲信想占位子,前任局长正要利用手里的权力硬拍板时,老子一拳打到前任局长的脸上,那狗日的鼻梁太脆,就那么一拳,连个脆响也没有,肉皮下的骨头便断成了两截。那次本来要提拔我当政委解决级别,这一拳下去,政委没了,记过一次,还当副局长。上级过问分局的人事调整,我手下的马义顺利地上了。这个上级还算有人情味,这小子过去也是老子的手下。
这狗日的厅长,图我啥?
二
公安厅这个衙门里认识老子的人真不少,见到老子都笑得看到了牙龈,都训练有素地叫声“张副局长”。我说:“厅长找我。”第一个听见的人脸上有了惊异。老子马上改口,“你们厅长请我。”听的人脸上的笑就更怪了,那笑里用意复杂,藏着嘲讽。往下老子就不侍候了,任谁招呼,老子都怪怪地笑笑,最多哼哼,跟猪差不多。猪多自在,自顾自地哼着,摇摇尾巴,你人类算个卵,老子哼过后,晃着脑袋走过。
小子,猜吧,老子的笑里藏有什么意思。
在厅长办公室门口,我犹豫了,想,厅长找我,厅长没脑残吧?听说新上任的厅长常用逆向思维行事,狗日的怪人。一声“报告!”那门就开了。是厅长本人,好像就候在门后。我见过,远远的,脸相还是看清了。老刑侦都有这本事,瞄上鼻子就大致知道两眼的间距。
举手敬个礼,让厅长给挡下,他不冷不热地说:“别来这套,这都是做给人看的。”再看一眼后就想笑,厅长也就四十出头,至少比老子小点,挺年轻的,头顶就秃了,还秃出个样来。厅长神色一凝,“笑啥?”我油油地说:“还没笑出来。”厅长说:“我知道你想笑,说说,笑啥,别瞎编。”我说:“想起了钓鱼岛。”厅长摸摸秃顶,“还真像啊。”
两句玩笑话,把隔了两三层的拘谨捅破了。流里流气又窜回了四肢,我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P4-5)
我的个人经历比较丰富,养路、做砖瓦、干农活是我的命运之初。在县志办工作的两年让我接触到了一些深隐民间的传奇人物。再后来是做了文学期刊编辑,公安内刊主编,交警宣传干部。最早的经历太苦,食不果腹,荤腥难得。于是开始写小说,写到了一定程度才恍然老天爷偏爱于我,给了我那么多积累人间万象的机会。
调进公安系统工作了二十来年,交了很多朋友,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们互不设防,坦诚相待,从各级局长到中层干部,再到一般民警。喝酒骂人,说怪话都不分彼此。之后看了一些公安题材的小说,看了一些电影、电视剧。看过了,回头一品,感觉平平。无一例外,不少是这个本该出好作品的时代,公安领域里的高、大、全。
有失望,也有沮丧。
是写公安题材的作家太过平庸?
是这些作家心底的历史阴影太重?
后来做了一些调查,个别作家的确有其名无其实,个别作家是把公安题材的作品定位在打斗和拼假智慧的表象上,体验生活也是浮光掠影。归纳了一下,他们深入不下去的原因有三,一是急于早日脱稿,最好能早点找到改编影视的买家,挣几个银子买房买车;二是一线民警对这类作家本能排斥,上级让接待,那就接待吧,客客气气,管吃管喝,快速打发,不会给你讲真故事,更不会与你交真朋友,言语中的内容都是报纸上和文件里常见的;三是组织作家体验生活的上级要求太明确,写出的东西必须是正能量。这没错,但什么是正能量?这就不能人云亦云了。我理解的正能量不是单一的,正能量本身是具有丰富内涵的,真正的正能量的作品或影视,不是表象的,除了灵魂是深入时代的,更是有相当可信的可读性。
这可能有两种误解,要么是作家误解了领导的意图,要么是强调正能量的领导言语有误。总之都是有误。
想想吧,任你才俊气冲牛斗,能写出好作品才是怪事。
特别是看了些以公安局长为题材的影视剧,感觉是把滤了又滤的舞台剧换了个地方,说话的语调,发布命令的刚劲,面对镜头的频频亮相,滑稽之余,还提示了智商的低下,当然,坏蛋更是智商归零。设计的曲折也是漏洞百出,阴谋诡计的走势连儿童都能说出往下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了气,于是也想写个公安局长。一旦有了这个想法,那些当局长的朋友们快速地轮番占据了我的思维。除了职业,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们愤怒时扯开了嗓子骂,骂该骂的一切,骂能骂的所有人,有时甚至敢对上级领导出言不逊,还拍桌子。懂得他们的领导不会真正生气,如果被骂得生气了,也会对着拍桌子对骂。对那些太让人愤怒的罪犯偷偷给两下也在情理之中,有时打得鼻青脸肿也不会有事,所有在场的同事都会说罪犯是自己摔的。这就是生活中的警察。
他们吃苦耐劳,面对死亡眉头也不会皱一皱。这是事实。他们看不惯欺软怕恶。一旦遇上,就会出手。至于后果,到了那个坡再唱吧。这就是真实的警察。
他们中也有犯错的,严重的一只脚已踏进犯罪的边缘,他们身后的领导要是胆子小,要是没有担当,用不着出手推,只要不吭声,犯错的警察事业就到头了,说不定以后会破罐子破摔,这一生就完了。要是领导向上级对犯错的警察进行细致地解析,尽全力把犯错的警察拉回到队伍中,该打该骂该罚一样进行,目的是让他认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境地,民间也讲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例子不少,我亲身所见的就有好几起。这些犯过错的警察,有些立大功了,有些牺牲了,这就是具有人性的处理。
这些都是我用之不尽的素材,经我提炼后,他们都具有了真实的艺术形象。
经过较长时间的准备,我的公安局长张光耀出场了。他身上有一定的江湖气,也讲哥们义气,但不会越过原则的底线。喜欢骂怪话,但他有自己的骂法,喜欢的人他会当着面骂,不喜欢的人或是能力平平的领导,他会在心里骂,而且脸上还挂着你看不透内容的笑。他界限分明,一点也不含糊。他的业务能力超强,办法很多,对破案有天生的兴趣和智慧。他从不争功,他的口头禅是“只要做成了想做的事,功劳有卵用。”
他爱美,懂美,对妻子和女儿的爱无比深厚。对朋友很真,朋友犯罪了,他利用权力腾出空间,把朋友的后顾之忧处理好。在爱的人面前,喜欢的人面前,他不隐不藏。表面上他给人以滑头的印象,骨子里他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无比忠诚。他疾恶如仇,爱兵如子。为了民警们的利益,他“走钢丝”,打法律的擦边球。当纪律找上他时,他能坦然面对,对自己做过的事不推不赖。
这就是我塑造的公安局长张光耀。
想好了写个什么样的人物,想好了怎么写,心里就轻松了。有朋友让我看看写公安题材的相关规定。这一看,顿时让我对过去写公安题材的作家们有了更深层的理解。禁区太多,尽管有些禁区令人大跌眼镜,但不能逾越。政治里面叫人喷饭的东西太多,但没人能惹得起。
我不能把自己绑在禁锢的战车上,那样我就写不出好小说了。但又不能超越纪律,于是就在夹缝里游走,在可读性上把故事做足,把内涵的展延重点落到描写人性上。
《非常局长》终于杀青。作为作者,我从头梳理一遍时,没想到出于自己笔下的小说,我却像个读者,自己却越看越来劲。这是一个信号,我相信,凡是看了这本小说的读者朋友,读后的感受应该是没有委屈眼睛,没有浪费光阴。除了好看,还有一些生活层面背后的提示。
有着一脑子怪点子的张光耀本是公安厅长亲自挑选委派的青康局长,却因一个事件而前途未卜。在被调到青康之后,他带领属下在公安部各部门的配合下,与犯罪分子展开了殊死较量。王荣著的《非常局长》故事环环相扣,在情节推进中可谓疑点连着疑点,最终公安局长铁骨柔情,终于拨云见日,使罪恶被彻底粉碎。
抽丝剥茧揭开幕后真相,正邪较量谱写公安颂歌。王荣著的《非常局长》以公安朋友为原型描写公安战线风云,揭开公安工作幕后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披露公安人员与违法犯罪分子惊心动魄的博弈。本书是有关黑与白的较量,生与死的抉择,情与法的纠结。故事精彩纷呈,环环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