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梦的人必定平庸
两种人爱做梦:太有能者和太无能者。他们都与现实不合,前者超出,后者不及。但两者的界限是不易分清的,在成功之前,前者常常被误认为后者。
可以确定的是,不做梦的人必定平庸。
在某种意义上,美、艺术都是梦。但是,梦并不虚幻,它对人心的作用和它在人生中的价值完全是真实的。不妨设想一下,倘若彻底排除梦、想象、幻觉的因素,世界不再有色彩和音响,人心不再有憧憬和战栗,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在人生画面上,梦幻也是真实的一笔。
梦是虚幻的,但虚幻的梦所发生的作用是完全真实的。美、艺术、爱情、自由、理想、真理,都是人生的大梦。如果没有这一切梦,人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啊!
两种人爱做梦:弱者和智者。弱者梦想现实中有但他无力得到的东西,他以之抚慰生存的失败。智者梦想现实中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东西,他以之解说生存的意义。
人们做的事往往相似,做的梦却千差万别,也许在梦中藏着每一个人的更独特也更丰富的自我。
我喜欢奥尼尔的剧本《天边外》。它使你感到,一方面,幻想毫无价值,美毫无价值,一个幻想家总是实际生活的失败者,一个美的追求者总是处处碰壁的倒霉鬼;另一方面,对天边外的秘密的幻想,对美的憧憬,仍然是人生的最高价值,那种在实际生活中即使一败涂地还始终如一地保持幻想和憧憬的人,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梦想常常是创造的动力。凡?高这样解释他的创作冲动:“我一看到空白的画布呆望着我,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内容投掷上去。”在每一个创造者眼中,生活本身就是这样一张空白的画布,等待着他去赋予内容。相反,谁眼中的世界如果是一座琳琅满目的陈列馆,摆满了现成的画作,这个人肯定不会再有创造的冲动,他最多只能做一个鉴赏家。
在这个时代,能够沉醉于自己的心灵空间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么,好梦联翩就是福,何必成真。
在一定意义上,艺术家是一种梦与事不分的人,做事仍像在做梦,所以做出了独一无二的事。
人生如梦,爱情是梦中之梦。诸色皆空,色欲乃空中之空。可是,若无爱梦萦绕,人生岂不更是赤裸裸的空无;离了暮雨朝云,巫山纵然万古长存,也只是一堆死石头罢了。
在梦中,昨日的云雨更美。只因襄王一梦,巫山云雨才成为世世代代的美丽传说。
理想主义永远不会过时
据说,一个人如果在十四岁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一定庸俗得可怕;如果在四十岁时仍是理想主义者,他又未免幼稚得可笑。
我们或许可以引申说,一个民族如果全体都陷入某种理想主义的狂热,当然太天真,如果在它的青年人中竟然也难觅理想主义者,又实在太堕落了。
由此我又相信,在理想主义普遍遭耻笑的时代,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理想主义者,就必定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成熟和自觉。
有两种理想。一种是社会理想,旨在救世和社会改造。另一种是人生理想,旨在自救和个人完善。如果说前者还有一个是否切合社会实际的问题,那么,对于后者来说,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P036-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