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鲁军新锐文丛》是山东省作家协会组织推出的齐鲁文学作品丛书集，全套丛书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收录了近年来活跃在文坛上的十位山东青年作家的精品佳作，是“文学鲁军”新锐最新创作成果的集中展示。

本册《谁让我害怕》精选山东新锐作家留待近年创作的已发表或新作的短篇、中篇小说集结成册。

留待所著的《谁让我害怕》讲述了当“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时，仅仅因为一次好心的替人代班便招致大祸临头，工厂丢失了物资，而“我”由于检举力度不够，遭受了非人的待遇。通过一个小人物在非常时期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的事件后，导致人格被扭曲，非常小心谨慎地在挣扎下生存，反映了极端环境对人性的摧残。

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主人公的形象。作家将那个黑暗年代对人身心的摧残和折磨、冷漠畸形的社会关系不加掩饰地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触动心灵。

本书还收录了《杀人时间》、《父亲骑在树杈上》、《高烧》、《菜市街的王朝和马汉》、《罗列的大米》等中短篇小说。

杀人时间

父亲骑在树杈上

高烧

菜市街的王朝和马汉

罗列的大米

三朵

一天两夜

回家·1973

十三楼一五零九

谁让我害怕

杀人时间

1

杀人的那天，他凌晨四点半就醒了。右半边身子被电风扇吹得有些发麻，嘴里又涩又苦。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一时又忘了点燃。刚才的梦境让他陷入了困惑。二十三年来他做着同一个梦，小时候总是被吓醒，长大之后，却在那个可怕的梦里得到了许多启示。今天有些怪，梦的前半部分还和原来一样，到了最后，他清楚地看到年轻的母亲又穿好了衣服，被新鲜的泥土埋上了。这点微妙的变化让他有些不安。晨光映在粉色的窗帘上，像洒了一层淡淡的血迹。他轻轻爬起身，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关掉电扇，蹑着脚踱到外屋。此时距动手时间还有十三个小时。

干掉王大响的念头始于二十三年前一个夏日的午后。当时他十一岁，又黑又瘦，像只沾满泥巴的猴子。夏天是他最喜欢的季节，他爬到树上，在树梢间灵巧地窜来窜去。第一次见到王大响时，他正坐在小河边一根高高的树权上。远处的村庄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粉尘里，好像被炽烈的阳光烘烤得正在冒烟。村北的小河里泛着绿光，静止的水面像一条绿色的带子。枯燥的景致让他昏昏欲睡，两腿悬空的感觉很不好受，粗糙的树皮磨得股沟有点痛，他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被一顶白色礼帽拉直了。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顺着黄色的土路颠簸过来。午后的乡间土路特别空旷，男人的身影有些突兀。身上洒满斑驳的阳光，像穿了身花衣服。头上的礼帽总是往右边倾斜，那人不时用手正一下，后来干脆将右手捂在帽子上。乡下男人夏天很少戴帽子，即使戴也只是一顶廉价的草帽，帽圈上渗出一层淡淡的油光。这个人戴礼帽躬腰骑自行车的样子，让他感到很新奇，不由联想到电影里的日本翻译官。

自行车哗啷哗啷的烂响声愈来愈近，刚才还能隐约看到那人的下巴，渐渐的只能看到晃动的白礼帽了，还有礼帽上的那只手。手很黑，瘦骨嶙峋，好像动物的爪子。他探身从另一个树权上取下一块土坷垃。他在许多树权上存放了土坷垃，他管它们叫子弹，块大点的叫手榴弹，他经常用以袭击过往的路人。他想砸掉王大响的礼帽，看看他的脸是否跟翻译官一样。正要瞄准，王大响在树下站住了，他拿土坷垃的手又放了下来。王大响将自行车靠到树身上，左右看了看，褪下裤子，冲着树根撒起了尿。尿液很浑浊，射在树身上之后又反溅到他的裤腿和鞋子上。王大响撒尿的样子让他忽然有了种亲切感，没想到大人也会打尿战。王大响连打了几个尿战，慢慢系上了裤子。此时王大响如果推着自行车接着上路，他肯定不会再砸他，他已经把翻译官的事忘了。他在思考大人打尿战的感觉是否跟自己一样。如此一想，自己竟然也有些尿急。王大响没走。王大响蹲在自行车前上车链子。怕沾一手油污，王大响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挑起链条慢慢挂到轮盘的齿轮上。他在树权上紧盯着白色礼帽，等着王大响摘下来。王大响就是不摘，即使脸上淌满了汗水，也只是用手背揩一下。

正如他所料，随着一线尿液准确地浇在礼帽上，王大响跳起来仰脸大骂。王大响将礼帽握在手里，像抓着块抹布。原以为礼帽比草帽的硬度更强一些，他有些失望。失望不是因为礼帽比想象的软，是王大响的长相。太瘦，太普通，跟日本翻译官毫不沾边。额头上叠满了深重的皱纹，眉宇间像是挂着一把黑色的小锁头。这样的男人在乡村集市上，在建筑工地上随处可见，他平时都懒得看一眼。这次，因为失望，他牢牢记住了这张脸。

他的神思有些恍惚，一时不敢相信在树上乱窜的那个小男孩真的是自己。近来总是陷入回忆，在回忆中感到自己的苍老。这种苍老感让他很恐惧，害怕失去杀掉王大响的机会。机会终于还是来了。窗外的天渐渐亮起来，屋里的一切愈来愈清晰。他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对面墙上的相框里。年轻的母亲正静静地看着他。这张照片是一个乡村摄影师拍的。他记得母亲在拍照之前特意洗了洗头，还在脸上擦了一点雪花膏。三天后，摄影师将照片送到家里，母亲已经死了。母亲可能受到了冥冥的指引，特意拍了这张照片留给他。她怕被他遗忘。他将香烟摁灭，走过去把相框摘下来。照片有点发黄，粘在了玻璃上，他小心翼翼拿下照片，用一张白纸包好，放到贴身衣袋里。这时，他看到妻子林秀云蓬着头发正站在卧室门口看他。

他说：“咱们走吧。”

2

他是我哥哥，比我大十岁，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远比十岁大得多。他从来没像别人的哥哥那样带着我玩耍。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深夜的惊叫声。我被吵醒之后，看到他已经跳到了地上，两眼在漆黑的夜色里闪着疹人的红光。我吓得大哭。他走过来，轻轻拍一拍我的脑袋，示意我接着睡。我看到他手上拎着菜刀。他的枕头下永远压着一把菜刀，每天临睡前他都要对着菜刀审视一阵，用手指肚试一试刀锋。有段时间我怕他把我给杀了。父亲说不用怕，哥哥只是用菜刀对付缠人的噩梦。我很想问一问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接二连三的惊叫是否缘于同一个梦。他没给我机会，在我上学的头一年，他去当兵了。

他参军就跟出走差不多，父亲和我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后来听说他复员回来后被安排到国棉厂保卫科。我们村一个在国棉厂烧锅炉的瘸子看到他坐在厂门口的警卫室里。父亲让我去看一看。他对我还不错，带着我去厂旁边的小饭馆吃了六个驴肉火烧。他没吃，一直坐在我对面默默地抽烟。他在我记忆里瘦得像根竹竿，现在却异常魁梧，两腮的肌肉坚硬地突出着，面目有些狰狞。我打了两个饱嗝，怯怯地叫了一声哥。他冲我笑了一下，问我念几年级。我说高一。他愣了愣，好像没想到我有这么大了。他站起身抻了抻身上的旧军服，对我说要好好念书，交学费的时候就来找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说不想看到那个浑蛋。他给饭馆的老板交完烧饼钱，又对我说：“长大你就知道了。”

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要杀人，连王大响的名字都没提过。他独自背负着杀人欲念煎熬了二十三年。拖这么久，是因为王大响一直待在监狱里。

王大响又出来了。他马上确定了杀人时间。他的计划里需要一个帮手，于是来林场找到了我。

P1－3

编辑出版《文学鲁军新锐文丛》，是山东省作家协会按照中央和省委省政府关于促进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部署要求，实施的一项文学战略措施，是围绕“多出精品、多出人才”中心任务，发现文学新人、培养青年作家的系统工程。“文丛”第一辑、第二辑分别于2001年、2012年编选出版，入选的20位青年作家脱颖而出，得到文学界广泛关注，已经成为“文学鲁军”的中坚力量。为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工作座谈会重要讲话精神，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意见》要求，进一步加强作家队伍建设，培养优秀青年作家，推出更多文学精品，在省委宣传部的支持下，省作协确定将“文丛”编辑出版工作制度化，缩短出版周期，加大扶持力度，并于2015年启动了“文丛”第三辑的编选工作。

省委及省委宣传部领导对“文丛”的编选工作非常重视，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孙守刚多次听取汇报，对编选工作作出重要指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王红勇担任编委会主任，对编辑出版“文丛”提出指导性意见，、给予了大力支持。

为保证“文丛”编选工作的科学性、权威性和规范性，省作协组成了由有关领导、专家等参加的编委会。编委会对入选青年作家的人员构成、文学导向的宏观把握、题材和体裁的合理布局、风格形式的丰富多样以及总体设计的协调统一等方面，进行了认真研究，确定了编选方案。

在各市、大企业文联作协和省作协各专业委员会及有关单位推荐的基础上，10月中旬，省作协组织专家对申报“文丛”第三辑的书稿进行了初评，评出19部候选作品。为确保评审客观公正，11月中旬，省作协又组织以中国作协和省外专家为主的评审委员会，经过认真审读、充分酝酿讨论，以实名投票的方式评选出10部入选书稿。经向社会公示后，最后确定10位青年作家的作品集入选《文学鲁军新锐文丛》第三辑。入选的10部作品包括6部小说作品集、3部诗歌作品集和1部散文作品集，既有实力作家的代表性作品，也有崭露头角的新人新作，均具有较高的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是我省近年来涌现出的优秀青年作家代表作品的一次集中展示和重点推介。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在征集作品时确定，入选作家原则上须为1974年以后出生，特别优秀者年龄可适当放宽。在评选过程中，根据参评作家的实际情况，为确保“文丛”第三辑的总体质量，对入选的优秀作者在年龄上适当放宽。

近年来，山东文学界非常活跃，新人佳作不断涌现，这次编选难免有遗珠之憾。但我们相信，通过我们与全省广大青年作家一起努力，会不断向社会推出更多优秀的青年作家和作品，使“文丛”的思想品质和文学艺术水平不断提高，把“文丛”打造成国内有影响的文学品牌。

省作协领导班子成员和有关方面专家参与了《文学鲁军新锐文丛》第三辑的编选出版工作。省作协主席张炜对“文丛”的编选工作提出了具体指导性意见。省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杨学锋主持了“文丛”的策划、评审与编辑出版工作。省作协党组成员、纪检组长李军，省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葛长伟，省作协副主席谭好哲、李掖平参与了“文丛”的策划、评审与统筹。省作协副主席赵德发、苗长水、许晨，副巡视员杨发运、张丽娜等对“文丛”的编选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和建议。叶梅、胡平、彭学明、冯秋子、牛玉秋、水运宪、大解、任芙康等著名作家、评论家参加了“文丛”的终评工作，陈文东、孙书文、丛新强、房伟等参与了“文丛”的初评工作。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对“文丛”的编选工作给予了指导。省作协创联部承担了“文丛”的征集和通联工作，省作协办公室承担了编委会的行政工作，省作协山东文学社承担了评审会的会务工作。山东文艺出版社对“文丛”的出版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在此，谨向所有为《文学鲁军新锐文丛》第三辑编选出版工作给予大力支持和付出辛勤努力的单位和个人表示衷心感谢。

编者

201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