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街访香
旧时，寮步人多以香起家。
寮步因莞香贸易曾形成十三条街道，至今能叫出名字的有：打铁街、杉木街、牙香街、咸鱼街、卖糖街、猪糠街、鸭仔街、竹篾街、元宝街、卖菜街、烧壳街等等，其中牙香街是最负盛名的。古街的青石板上泛着幽幽的光。一只只摇曳的灯笼和一座座岭南风格的旧式建筑，一个一个老号店铺就是历史的见证。寮步的圩市——牙香街是莞香的主要集散地。从前的牙香街是莞香生意巨旺的地方。
每年农历十二月，是寮步香农最忙的季节。香农把凿采下来的香块一担一担担到牙香街上，排成一列列长阵置摊出售。而来自各地的香商呢，早在几天前就住在牙香街的大小客栈里等候新香上市了。卖香人的摊位上一般备有香炉，点燃上品的好香，以示招揽。而买香人也常常试点香块，放置香炉中，香品好孬，点燃便知。香炉往往都是祖传的，年代久远。如果在这里见到元代的香炉“金善”，宋代的青铜炉“青龙戏珠”，清代的红铜炉大耳环“三足鼎”，也不必唏嘘惊叹。
牙香街上的走圩小贩，小本经营，往往贩一些“白木香”到四周的圩市买卖，利也不薄。巨贾豪商贪心更强，往往大宗交易，成趸运走，巨额获利。据记载，大买家购得大宗莞香后，在寮步码头装船，经寒溪河运往香港尖沙咀码头，再装大船出口贸易。寮步码头由花岗石铺成，坚硬的花岗石斑斑驳驳。码头从平台往下二十九级台阶，伸向水中。寮步码头是商贸货物的集散地，东莞的莞草、莞盐和莞香，三大出口货物，大部分都是通过这个码头走水路运往世界各地的。那时的码头相当喧嚣繁闹，整日里都有货船和客船来往。每当在寮步码头把莞香装妥后，开船之前，都要有个隆重的仪式。请来巫师，做法事。并鸣炮数响，同时点燃整棵香木，向南海遥祭，祈求水上平安通达。仪式过后开船启运，微风徐来，香气从码头漫向寒溪河的河面，于是一条河也就香了。
置身古街，我仿佛慢慢沉入到了历史中，沉入到时间之前的时间里了。
古街的上空萦绕着香雾，不时有一曲曲悠扬的古琴声从古街的深处缓缓飘来，有穿越了时光隧道来到明清时代的感觉。其实，牙香街是一条只容三五个人并排行走的狭窄弯曲的街道。 在屋檐下晒太阳的陈阿爹说，小的时候，牙香街的莞香很便宜，十多块钱一斤。老祖母在世时家里经常烧莞香，老祖母不在了，只有过年时烧莞香。陈阿爹是牙香街资深的老居民，今年已经七十六岁高龄。他就生在牙香街，是闻着香味长大的，他熟悉这里的一切。他的女儿说，他眼睛和皮肤有问题，她要带他去医院看医生，可怎么也不去。他固执地认为，用“沉香水”洗脸，就能消炎杀菌，根本不用看医生呢。
我在牙香街的一个小院还走访了一位近八十岁的阿婆。阿婆正在吃午饭，一块石条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碟是干炸小鱼，一碟是清炒苦瓜，青花瓷碗里的汤呢是西红柿鸡蛋汤。旁边一只卷着尾巴的小花狗伸着舌头，看着阿婆吃饭。阿婆用箸夹起一个鱼头扔给小花狗，小花狗欢喜地摇摇尾巴，叼起鱼头，到墙角美餐去了。阿婆坐在小凳上，身子骨很硬朗，只是脸上布满鹧鸪斑。我和阿婆聊起了莞香。她家现在还有烧莞香的香炉，一般都是过年祭祖的时候烧，平时很少用。阿婆告诉我，早年问，牙香街真是好香，热闹得很。她家原来也是卖香的，她小时候就帮父亲卖香，识得什么样的香是好香。现在不卖香了，儿女都在东莞上班，只有她和小孙女住在这里，儿女们周末常回来看她。
起身就要告辞的时候，我发现阿婆的颈上挂着一块香木，油亮油亮，甚是特别。我问，这是什么宝贝啊？阿婆说，是“女儿香”。我能摸摸吗？阿婆笑了，点点头。我轻轻握了握“女儿香”，有一种温润的感觉。香气呢，并不浓烈，而是淡淡的香。您挂多少年啦？六十多年了，是出嫁那年挂在颈上的，从没离开过呢。哈哈哈！阿婆开心地笑了。
往前走，就是“好香馆”了。门口台案上堆满了一捆一捆的香，角落的一个铁皮桶里装着的是灰色的似泥非泥，似水非水的东西。一把细目的筛子置在案板上，筛子的里里外外粘着香粉，弥漫着香的气味。一个脸上粘着香粉的小伙子，正在埋头制香。制香的小伙子叫赖清华，非寮步人，而是福建厦门人，“好香馆”特意招来的制香师傅。
辛苦啦！
不辛苦。
这就是线香吗？
是的，线香。 制香有哪些步骤啊？
选料，打粉，筛粉，和香，挤压，成香，晒干，应该是七个步骤吧。和香是关键程序，水分太少吧无法挤压成香；水分太多吧，香条就会发软，香条里不紧密的空隙间会进去空气，香在燃烧时就会火糙难看。
啊哈哈！制香有这么多的讲究啊。你忙你的，我们随便看看。听说牙香街上有个“香佬李”也会制香？
是的。他在牙香街的那头儿呢，还得往里走。
我们去看看。
走好哈！
“香佬李”曾是牙香街地摊上摆卖莞香的香农，祖祖辈辈靠莞香为生。三十余年的摸爬滚打，使他熟练地掌握了采香、制香、卖香和品香等技艺，现在已成了香业公司的老板。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分头梳得锃亮，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P4-5
让“真实”经得住更强劲的考验吧！
何建明
在中国报告文学史上有许多事件是值得记载的，比如今年在著名的红色革命旅游地——沙家浜召开的全国报告文学创作会。这个会有几个特别的地方：一是前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很特别，不是通常的“点名”式的钦定者，而是采取了有谁对报告文学特别钟爱的作家和爱好者及各地报告文学组织者的自动报名，想不到通过“中国作家网”和“作家在线”两个网络平台的告示，一下有一百多名“报告文学志愿者”参加，这完全出乎组织者的预想。二是会议高度的自觉自愿，当今一批大家(包括批评家)如蒋巍、张胜友、杨守松、吕雷、李炳银、王宏甲、肖亦农、黄传会、梁鸿鹰、萧立军、赵瑜、李鸣生、董葆存、李春雷、丁晓原、王晖、朱晓军、李青松、陈启文、马建辉等，不分白天黑夜地上台为作家们讲课和谈创作经验——已经很少听说有学术会白天开了晚上还继续开，一直开到十一二点钟。三是敢于直言不讳提出问题、共享经验、严肃批评当下报告文学界或作家作品存在的不足与缺点，以及各种建议与谏言。
可以用“真诚、真实、真情、真言”这八个字概括这一次值得记载的学术会议。作为新一届的中国报告文学学会，我们内心的一份真切希望在此次会议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实践。我当感谢大家的共同努力和付出。中国文学和整个中国学术界，其实都应当吹起这样的“四真”之风，因为当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学术会议越来越假、越来越虚的情况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之痛了，报告文学会议开了一个好头，期待学界都应反省一下那些不痛不痒的无聊之会。
真是报告文学的最重要的灵魂与精神，实又是报告文学最本色的作风和内容。离开了真实，报告文学就没有必要存在。然而做到与这一文种的灵魂和精神、作风与内容相一致的真实，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关于真实问题，本来这对报告文学而言其实不该是谈论的事，然而当我们静下心来进行深入地讨论时，却发现报告文学不仅依然存在巨大的“真实”讨论的问题，而且还有言之不尽的新“情况”：比如对于当下的一些私性化的题材中作者的自我表达、自我叙述中是不是已经有人渗透了不少的非真实情节与内容如何看待？比如对某某作品在进行因个人或个体受到伤害时所暴露出的极端与片面性的客观现实批判如何评价？比如把缺少全面、公正和短时间的调查了解所掌握的局部真实作为作品灵魂与思想的本质真实精神体现时又如何评价作品等等。报告文学真实性(其实其他文学也存在同样的情况)在新的复杂缤纷的社会形态下，已经需要重新审视和高度关注了。曾经有一位“非虚构”作家在叙述其家乡因一条高速公路横穿其家乡的村庄、造成了仿佛如被“母亲胸部上划了一刀”的“痛苦”，这类作品受到批评界的热捧。事实上有人指出，这种片面和狭隘的世界观与思维观值得报告文学界清醒，因为一条高速公路的建设，有可能对一个村庄带来毁灭性的痛苦，可有谁知道有多少村庄却因为这条高速公路的修建而获得了彻底的翻身解放！面对类似的题材和问题时，报告文学作家的出发点与观察点容易会出现具有本质上的分歧。同一个事件，真实成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叙述结果与价值取向。那个“非虚构”作者的内心痛苦的真实性与看到无数村庄因修建高速公路而改变人们命运的作者眼里的真实性，到底谁对谁非，事实上是今天我们在进行创作时需要把握的，而且批判家们也应当有十分清醒的价值介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路基是在承受痛苦与压力，甚至还可能是某些重大的牺牲。面对这种“真实”的痛苦、压力甚至是牺牲，如何去看待、表达，是需要清醒的价值观和从社会整体进步的本质去思考的，否则就可能会犯“局部真实”而全局歪曲的错误。一个成熟的作家，不仅是个体情感的独立者，还应当是社会整体情感的代言人。孰是孰非，你的立场、思维、价值观以及创作能力皆在你的作品中获得体现与展现。事实上，个体的批判与整体的歌颂并不是绝对的对立，它们之间可以是相融的，问题是需要作家有高超的政治大局观和对客观事物的透析能力。几乎可以这么说：任何一种进步的东西，都可能是在摧毁某种落后的、封闭的甚至是某些有价值意义之上的。我们常常听到媒体上和网络上在讽刺“城管”人员如何狠毒地欺负小贩小摊，君不知作为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乱搭乱建、随地随街的非法做买卖本身也是对其他公民和整个城市的一种伤害与破坏，关键是要看我们应该服从哪个大局。个别的真实并不是真正的真实，局部的真实同样也不是本质的真实。当然，个别的真实包含了全局真实的某些要素，局部的真实也应是本质真实的一定的组成部分。
我们现在需要清醒和警惕的是另一种所谓的“真实”——通过网络和其他新媒体所进行的无节制的造谣、攻击与蓄意制假下的种种假象。特别是前一个时期，某些“大嘴”和骨子里跟社会主义、广大民众、中国共产党有诸多“过不去的坎”的人，借助网络和其他新媒体的平台，不断抛出假信息、假材料、假新闻，甚至是出于个人之间的恩怨，造谣诽谤、胡作非为，这些人的个人品行非常恶劣，操守低下，但他们钻网络管理等空子或者官场体制上的漏洞，到处散布不实之词，添油加醋，甚至一派胡言地制造假新闻、假举报、假事实，而且一个造假还不过瘾，常常抱团集体造假制恶，由于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制假造谣，蒙蔽了广大网民和公众。俗话说，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成了真理。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谣制假的结果，让一部分人对原本是假的东西反而信以为真，我们在“材料”引用时却常常以为其“真”而作为“参考材料”甚至是“一手旁证材料”运用或直接作为“真实”的东西写入作品之中，从而使得本来是彻底的假东西一下变成了完全的“事实”了。
“真实”面临的考验，是前所未有的。作为报告文学作家，应当高度重视这一社会发展过程中所带给我们的挑战，用理性、冷静、清醒和高超的本领去应对。办法肯定是不缺，问题在于我们创作者的立场、信仰是什么，立足点站在何处是根本。
2013年的中国又是一个值得记录的年份，这一年里我们高兴地看到一批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继续承担着挑大梁的重任，而更令人欣喜的是一批原本进行小说创作的作家加入了报告文学队伍，尤其是一批年轻作家进入了读者的视野，这是往年少见的。本年度报告文学作品精选，基于一个原则是：优秀作家的好作品和年轻作家的亮丽作品——当然肯定也是佳作为重点。特别要提一下的是丁燕、马娜、彭洋、周国忠、王国平等以前读者并不太熟悉的作家们的作品，成为今年的亮点，他们是很有希望的一批报告文学作家。 还有一些优秀作品没有列在其中，并非其他原因，而是本辑选本力图希望将向读者送去一股清朗之风，看后能够获得对当下报告文学有个总体的认识，更重要的还是我们应当对这个时代在本年度里已经发生的一些重大而有意思的事作个艺术的交待，以唤起人们对美与恶的知感。
我要感谢报告文学同行们，也要感谢编辑朋友，更要感谢广大读者和这个时代给予了我们报告文学更多的关爱与帮助。来年我们再创更多的新作与佳作，让真实的艺术绽放更加绚丽的光芒。
何建明
2013年11月初
《2013中国报告文学年选》编者何建明较为全面而深刻地把握了2013年度报告文学的创作，在作者的选择上也体现了编者的用心。
《2013中国报告文学年选》在内容上，编者注意了中短篇与长篇的结合，题材多样，比如有反映大陆孕妇赴港生子的，有展现南方打工生活及情感世界的《工厂女孩》，崇高主题方面有《致敬无人岛》等。
何建明编选的《2013中国报告文学年选》精选2013年度公开发表、较具影响的优秀报告文学结集出版。报告文学在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讴歌时代和纪实人民生活方面起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所选文章题材多为大气磅礴的家国大事，却也有若干篇章涉及个人亲情，见微知著，直击人类心灵的软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