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师热,近年还有一股民国热,闹得人人都想在故纸堆中翻出一两个“被遗忘的民国大师”,仿佛民国文人皆大家。在这样的背景底下,作者这本《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因为吴虞不算一个大人物,学问上也没多了不起的成就,人品更是可议;冉云飞却苦苦考掘他留下来的日记,不是为了翻案,而是要以小见大,从一个不算大红也不至于默默无闻的文人身上,唤回那个年代一般知识社群的平常日子。作者那令人不忍释卷的叙事技巧与触类旁通的洞察力,甚至使得这一个人的故事变成了一部整个民国时期的微观历史,是芸芸同类著作中的难得佳构。
他是个不合时宜的人,是个真正的孤独者,孤独到让人悲悯的地步。他孤独不是因为他高深,而是因为他与人群总处在游离状态之中。他与时代并不合拍,与父亲不共戴天,和家人冷漠客套,与朋友几乎无真交心者,日记里记下了许多朋友阴暗的生活。进入他日记里的名人,几乎都有不堪的记录。
民国成都人贩交易
吴虞被胡适誉为“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让许多人以为他是像胡适先生一样的新派人物。其实,在那个旧式气氛浓厚的时代能真正新起来的人是很少的,就连胡适、鲁迅这样弃旧启新、得时代风气之先的人物,身上也都有不少“旧”的痕迹,何况彼时的一般人呢。打孔家店的既是个“老英雄”,当然就得有点老英雄的特征。什么是老英雄的特征呢?“英雄”一“老”,虽然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但越“老”,与过去的瓜葛越多,不免就由“老”而旧。胡适在一些事情上都难免在夹缝中去适应,何况比他年长近二十岁的“老英雄”吴虞?比如,在买婢蓄妾上,在吴虞时代显然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不道德,不能以今日之人权要求去衡量他,但念他是有非孔排儒、提倡女权平等思想,且是有“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的美誉的人,所以也就不免要对他在理论上的“先进”与行动上的“落后”而产生的“落差”,做一番梳理,以观其言行不一、新旧杂陈,从而更加立体地认识人的丰富与繁复,以便我们对人性不作“好人”与“坏人”的简单判别。“好人”与“坏人”的思维模式,是培养我们做思想上的懒汉的便捷方式,这样的方式用得太久,便会使自己钝化为没有思考能力、创造能力的人,从而丧失辨别力。
阅读一些有关民国人物的记录特别是日记,常能看到买婢蓄妾的记载。军阀财主、闻人大款当然是买妾蓄婢的大户,最令人叫绝的记录,恐怕当数《胡适日记》里的记载:“上午,严敬斋(庄)自山西来,他是陕西人,新近到过陕西,故能谈陕西种种惨无人道的事。他说郭坚有七十几个妻妾,陈树藩每年亦必死几个妾,讨几个妾。”(1921年5月11日)陈树藩、郭坚都是借清朝覆亡、民国初兴而成势力的陕西军阀,二位不仅在军事上争斗,在买婢蓄妾上亦难分轩轾,完全是一幅买婢蓄妾的“竞赛图”。文化界人士在买妾蓄婢上,虽无法与有权有势者相颉颃,不过外界不乏传闻,但像吴虞这样把其问的根底详加记载者,恐怕还是比较少见的。彼时四川僻处西南一隅,风气未开固是事实,但除成都之外的许多地方地瘠民贫,才是引发买婢蓄妾之事真正的现实诱因。由于吴虞在城市里过着中产者的生活,他看到卖儿鬻女的事是很少的,但他在1915年3月17日的日记里写道:“饭后出少城至西御街闻人言,早间有贫民卖二孩,共钱五百文,一孩仅得钱二百五十耳。惨矣!”卖儿鬻女,在吴虞看来,也许都不算什么,因为买婢蓄妾于他是常事,惨者乃“一孩仅得二百五十耳”。换言之,如果卖儿鬻女能得高价的话,他也就不发这番议论了。尽管他在日本学过法律,也深知人权之重要,但面对现实时他只有缄默。《吴虞日记》里几乎每页都有诸种物价记录,我们就拿与这则日记前后相隔不几天的日记来看,两个孩子的卖价惨到什么程度。在新繁龚家碾米是1390文一斗,在离城较近的洞子口则为1430文一斗,订《西蜀新闻》一月450文;“永发生送来杉木墩子二人,银十一元八角,脚钱七百五十文”;更为直接的对比是,两个人贩送来吴虞并没买下的所送之人,但“赏钱五百文而去”。从上述所列三件相隔不及半月的事来进行价格兑换,卖一个小孩所得之钱,按一斗米1400文均计,一个小孩只值5斤多不及6斤米(1915年民国政府尚未统一度量衡,当时尚属老斗,每斗为33斤),即卖两个小孩所得的钱买不到12斤米;如订报纸,卖两个小孩所得之钱只可订《西蜀新闻》一个月零三天;如给吴虞送两个杉木墩子的脚力钱,尚差250文;刚好够吴虞给两个生意不成之人贩子的赏钱,即两个小孩的卖价是吴虞这样的读书人可以随便赏给的。这便是吴虞所谓“至惨”的原因。
四川的穷乏贫病乃至吃人,1936年到四川的黄炎培亦有很仔细之记载,其事见许汉三编《黄炎培年谱》。如“万源曹家沟某家七人,饿毙四人;余三人气息奄奄,竟为逃荒饥民杀死,分割炙食无余”(3月1日);“万源官渡湾3月3日有农民勒毙其生女以充食”、“巴中恩阳河小学校内多为流民借宿。一将毙之乞丐,气尚未绝,即为其他乞丐割其肉以煮食”;“……川省报载:北川县人肉每斤五百文”(3月19日);“四川《民间意识》杂志汇载:沿途数百里内,人血、白骨与饿死者,填满沟壑”(4月13日)。其悲惨情状,让我们后人读来,仍有余哀。二十一年后物价大涨,人肉价格五百文一斤,在去掉诸种物价因素的情况下,正是二十一年前那两个被卖小孩的价格。可惜吴虞1936年的日记不存于世,不知他看到这则报道时,会有何感想?
1911年辛亥革命前后这几年是吴虞最不得意的几年,内忧外患一并袭来。“内忧”是因与父亲的矛盾日趋激化,弄到大打出手、对簿公堂,身心俱疲,物质名誉双受损;“外患”则因排孔非儒,引起以徐炯为首的四川教育界人士对他的排挤,使他不能觅得教职,生计堪忧。与此同时,四川学政赵启霖、都督王人文先后对其加以打压,欲搜捕他以治罪。到了1914年他参与创办《群醒报》亦因其所写排孔非儒的言论,而被内务部长朱启钤勒令停刊,真有四面楚歌之慨。1912年7月17日他为了生计,落难到乐山帮朋友、乐山知事方琢章写判词,做案牍劳形的工作,劳作之余与夫人曾兰频繁鱼雁往还。到半月刚过的8月3日,在与高等小学教员龚旭东喝酒时,便有欲买婢之记载:“绍酒甚佳,来嘉所饮,以此次之酒为上。旭东言,此间买婢甚易,余托其物色,未知何如。”这说明吴虞买婢是久有的打算,这久有的打算,一来是彼时买婢蓄妾的风气,大家甚至以此作为互傲骄矜于人的资本;二来是他虽处境相对困难,但毕竟在新繁乡下有水田103亩,还没有困窘到连婢都买不起的地步,何况彼时婢的价格并不太贵;三来是吴虞自他的儿子阿迁在新繁乡下病死后,一直没有接续香火的人,他的夫人曾兰自然并不反对。因此,我说吴虞热衷买婢蓄妾,只是个事实描述,并不存在用今人之道德去衡度约束他的企图。起死人于原下,鞭尸而快之,并不能使我这样揆诸彼时隋形的人得到快感。
事实上,民国时期买婢蓄妾,只要你有钱,就像今日富家好买几幢房子一样平常。《吴虞日记》中不仅记载着他买婢蓄妾的事,而且对其他文化人买婢蓄妾之事,也多有记录。“王翔峰来,还《秋水集》,并言北京置妾甚易”(1925年1月12日),这是吴虞在北大教书逛妓院闹出风波后的记录,说明他对此一直心有不甘。戒纳妾的谚语他也早有记载,他甚至说这谚语是“殊可惊醒人”,但似乎并不起什么作用,好像“惊醒”的是别人:“《申报》云:‘与老年人有仇,则劝之纳妾;与有钱人有仇,则劝之开矿;与出家人有仇,则劝之还俗。’其语殊可惊醒人。”(1924年8月29日)“豫波前妾已死,近纳一妾,年十七,身价洋一百四十元。”(1926年7月22日)刘豫波是吴虞的舅舅,成都的“五老七贤”之一,名重一时。其纳此妾时,已经五十八岁,这时纳妾多半就是为了老来找一个服侍自己的人而已。1932年春天,国立四川大学刚成立不久,留日的秀山人王兆荣任国立四川大学第一任校长,他来以后当然要重新聘一批教师和职工。民国时期的教职员,聘与不聘,校长有很大的权力。吴虞与王兆荣通过他的弟弟吴君毅的介绍,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认识,并且也常有交往。初来时聘了他,一年以后便没有续聘。在第二次王对其聘与不聘之间,吴虞在川大做教工的侄子吴肇海来说:“向仙樵送王弘实一婢,二十岁矣。闻之倪平欧,平欧曾见其人也。”(1933年1月31日)向仙樵作为川大的教授,是吴虞的同事,且执掌文学院。按吴虞所记这条来看,似乎向仙樵有意搞送婢贿赂。事实是否如此,我们也不能拿此单文孤证来言说。但这至少说明,民国时期送婢与自己所要巴结的人,作贿赂之资,是个虽不能上台面,却也是个可以行得通的潜规则。不特此也,有留学经历的文化人纳妾蓄婢者似乎不在少数,如果有人作一个民国留学的文化人纳妾蓄婢之研究,可以看出教育的影响和所处社会环境的关系,以及西风东渐的男女平等理念逐步来到中国的过渡历程,一定是个不错的社会学题目。 民国成都的人贩交易市场,在现今青石桥、盐道街一带,从《吴虞日记》里可知他与人贩有长期的往来。不仅他熟悉买卖人的情形,连他的佣人也甚为熟悉此道。1915年,吴虞于栅子街置房已近三年,不再东躲西藏,任职川西道署,兼在一些报纸发表文章,生活不似先前那般急惶。在逃难的过程中稍有暇日都有买婢蓄妾之念的人,哪能放弃大把安稳的闲暇时光,不思有所图呢?1915年4月,吴虞似乎特别有闲,在4月份的头二十天的日记里,多数记载都涉及一桩买婢交易,我便以此来观察民国成都人市的一些粗略情形。这次买来的李姓姑娘亦即他后来取名之李道华,此事集中记载于1915年4月2日至22日之问的日记里,凡属此间之事,概不另行注明。这二十天里,他日常的应酬并未断绝,如读小徐的《说文》,如赠送他出版的诗集《秋水集》与各位朋友等;还记载了1915年的四川将军陈宦手下大卖知事以及一位名叫王绍凤的人(查任一民主编之《四川近现代人名录》不载)买妾的事,“王绍凤辛亥变乱所得之妾,现引回威远,在省又另买一妾矣”。看来这位王绍凤一来有钱,常买不休;二来可能有势,不然何敢于“辛亥变乱”之时“得”妾?这“得”妾是买“得”还是抢“得”便语焉不详。从吴虞把这事与军阀联在一起,并且特别提到“辛亥变乱”、“现引回威远”,大抵可能是霸王硬上弓地抢“得”吧。
据李道华自述,她生母在其三岁时早死,生父姓左,她依其姐姐长到七八岁,便抱与吴姓。吴妪之母家姓李,故姓李。这次是吴妪母子在左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诳其走人户而领至,来人贩处住,因此被卖与吴虞。这买卖的过程,明争暗斗,有许多道程序要走,可以表明民国早期买婢蓄妾的“制度化”和人市的内情,现逐一叙来。在买来李道华之前,有一个特别的“序幕”:“李人贩同王人贩引一姑娘来,却非刘嫂昨日所看者,人尚不大恶,惟嘴唇太厚,不近人情;赏钱五百而去。”所谓“刘嫂昨日所看者”,因无记载,不知情形。刘嫂是他家佣人,说明他家佣人与人贩市场颇有瓜葛,不是在人市有做买卖的熟人,就是对人市非常了解。李人贩与王人贩都是做人市的老油子(熟手)了,而且常来吴虞处,但在挑剔的吴虞那里仍旧“败走麦城”。揆诸常情,以他的身份,吴虞可能不会把拒绝的理由说得如日记里那么直白,但让李人贩、王人贩明白他的要求一定是讲得比较清楚的。“不近人情”这条拒绝的理由,还说得过去;“惟嘴唇太厚”的拒绝理由,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吴虞的挑剔真可谓全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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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标题,我吓了一跳,显得忐忑,希望不致唐突前贤。对吴虞(1872-1949)的兴趣,当然来自早年看到胡适对他的称赞,说他是“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自然为他的勇气所折服。我本来是想向“老英雄”学习,向他看齐的,却发现“老英雄’’身上,有许多不可捉摸的东西,远胜于那些被人们祥林嫂般的重复说法。我发觉他既是中国社会的病人,也是中国社会之病的参与者、清理者、治疗者,他是一种古怪的结合体。这种古怪的结合,仿佛中国古堡里突然搜出了一份西洋地图,让你产生不配合的晕眩感。这种错位,让我感到困惑迷惘,不知所措,难以切入,但这更加激起了我对他的兴趣。
当我说吴虞是个病人的时候,并不是说我就是那个与病人对位的角色扮演者:医生。不,我承认自己是个狂妄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如此狂妄,当然不是一位出色的医生。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也是个病人——或许病的方式、角度可能与他不同——才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他作为一位中国社会病人的痛苦。我们把吴虞许多东西,当成一枚硬币的两面,或者万花筒的各种花式来考察的话,庶几可能接近事实的真相。他既勇又懦,既狡又直,既世故又不乏孩子气,既好名利又喜读书。要言之,他是一个古怪的混合体,古怪到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步。
《吴虞日记》(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和1986年,分上、下两册出版,文中只注日记日期)我读了不下十遍,《吴虞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出版)也读了很多遍。我认为他的思想没有什么卓异之处,只是在谈思想史的时候,人们会将其当成一个历史阶段中的人物而稍有提及。他算不上一个重量级的思想家,胡适说他是“中国思想界的清道夫”,在我看来,这是过誉之辞。老实说,中国文化的粪便不少,但他作为一位屎壳郎的功夫,实在算不上称职。读了他日记和文集多遍以后,我研究吴虞的学侣交往与人际关系,体会他道德上的焦虑、自恋的人格、防卫过度、缺乏安全感的许多做法,有一种自以为难得的悲悯与体认。老实说,我并不认为他对于非孝非儒排孔方面的见解多么有独创性,只是他说得比较早,比较激烈,且刚好都发表在比较有影响的杂志上罢了。与他那些新意不多,却切合那个时代的见解相比,如今我更看重他日记中丰富的社会生活记录。那些在一般人看来琐碎不堪的消费和物价记录,不仅透露物质社会进步的渠道,而且显示出物质与精神勾连到何种不可切分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我还暗示性写出了他记录物价的心理因素。他心路历程变迁的轨迹,甚至让我产生了要重新去学习心理学,完全用心理学去研究他的冲动,这种冲动美好到能激起我对知识的热望。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在一个比较喜欢言老的国度,这是一种难得的美妙体验。
他是个不合时宜的人,是个真正的孤独者,孤独到让人悲悯的地步。他孤独不是因为他高深,而是因为他与人群总处在游离状态之中。他与时代并不合拍,与父亲不共戴天,和家人冷漠客套,与朋友几乎无真交心者,日记里记下了许多朋友阴暗的生活。进入他日记里的名人,几乎都有不堪的记录,这太令我意外了,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读到过一部像他这样的日记。你可以厌恶一个人,但吴虞好像与所有人暗中干上了,因为他几乎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这让我感到他真是太孤独了。本来想去崇敬这位研究者,但读着读着,特别是写着写着,我忍不住同情起他来,最后当然开始同情自己。我们每个人面对时代和社会的制约,其间的不自在与求生的分裂,令人如此抓狂,只不过许多人的行迹没有记录下来罢了。
我在写作《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一书前,当然对吴虞有相对稳定的认知。但写完后,却发觉一个新的吴虞向我洞开了一些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秘密,这让我觉得真正的研究工作,的确是一桩美差。这种美妙的体验,一点都不比靠想象力杜撰一个人物,让其存活于世的小说家所需要的创造力差。品味这种研究过程,想起写吴虞彼时在物质和精神生活上的诸多消费细节,有点像普鲁斯特描写玛德琳糕蛋那种挥之难去的美好记忆。在一个把传统连根拔起的时代,我们需要尽量理性地研究过去,以对当下有较为稳定的观照。因此不妨说,《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是一本以《吴虞日记》为轴心、以吴虞为主角、串起诸多顶尖文化人,所做的一部关于民国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微观史。
《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一书写完,并没有一点放松的欣悦之感。因为《吴虞日记》里所蕴藏的诸种史料,并不是一本书可以研究完毕的。比如他记载的诸种物价史料,是研究近现代四川乃至全国物价史的重要史料,也是民众日常经济生活的第一手材料。其中有关书价的记录,是研究近百年出版、书籍传播史等方面必不可少的史料。截至目前,我还没看到过任何一部研究书籍出版、旧书业的书中,对书价有过认真的经济史分析,这些都从反面来证明《吴虞日记》不可低估的史料价值。
再者,《吴虞日记》一书的特殊价值,还表现在从旧式士人到新式知识分子的转变过程中,他们是如何顺应这种转变的。也就是说,因取消了科举考试,士人们普遍失去了学而优则仕的机会,他们是如何从一种边缘状态,又重新占据大学及各种新式传媒等领域,从而开创自己的新生活的,吴虞算是个比较典型的个案。从这方面来看,研究近现代思想、文化变迁的成果并不多,只有罗志田、王汎森、李孝悌诸人有些相对不错的研究成果,进一步解读《吴虞日记》的空间还很大。
《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限于篇幅,只好对《吴虞日记》许多方面的研究暂时割爱。单是《吴虞日记》里所记载的各种报纸杂志的史料,就绝对可以做比较好的近现代新闻传播史方面的研究,何况在教育、读书、人物交往、巴蜀史料诸方面还有许多可以发掘的地方。其中特别是研究近现代巴蜀文化历史的人,可以在其间找到许多其他地方不易得见的材料,可惜研究近代巴蜀历史的人似乎还很少顾及于此,这些遗憾只有待以后的研究来弥补了。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得到了许多朋友的帮助。《历史学家茶座》的王海涛兄在我给他寄了一篇《吴虞与胡适》后,即约请我完成此书,其信任与厚爱,让我感动。《青年作家》前主编章夫兄曾于去年约请我开一个叫“另类巴蜀”的专栏,我在上面发表了十一篇关于巴蜀文化的文章,许多研究和写作带有一定开创性质,其中《李劫人与吴虞》、《吴虞与民国成都人贩》、《吴虞与成都餐饮》都发表在该刊,没有他让我开专栏,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写出这么多很少有人涉足过的文章。多年好友曾智中兄给我提供了不少图片,其为人做学问的态度给我很多教益,我要藉此向他表达衷心感谢。更让我特别感动的是,我在网上的忘年交(后有一面之雅)、退休工程师伍蔚冰先生,不仅多年来每天给我所写的博客文章纠谬,而且还承担了《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一书的指谬工作,其用心之细,用力之勤,真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言谢的。
多年来我的写作和读书生涯得以赓续不绝,应该特别感念内人及小女,她们在各方面的支持是我不断进步的动力,我要把这小小的成果献给她们。想十二年前我写毕第一本书《尖锐的秋天:里尔克》时,女儿刚满八十天,现在女儿已上初一,桓大司马的岁迫时催之叹,我岂能免!
冉云飞的博客我天天读,有思想有史料更有文采。他的文章和著作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精神财富。
——谢泳
从“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到那个时代中“中国社会的病人”,此书于胡适对吴虞的评价不是“照着讲”、“接着讲”,而是“对着讲”,门户另立,别开生面。
不独是一介病夫的病理学报告,这里固有精彩的症候性分析。更是民初前后蜀地生态的文化地图:精神的、物质的。点线交叠,可窥处多,可圈点处亦多。
——邵建
除了大师热,近年还有一股民国热,闹得人人都想在故纸堆中翻出一两个“被遗忘的民国大师”,仿佛民国文人皆大家。在这样的背景下,冉云飞这本《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因为吴虞不算一个大人物,学问上也没多了不起的成就,人品更是可议;冉云飞却苦苦考掘他留下来的日记,不是为了翻案,而是要以小见大,从一个不算大红也不至默默无闻的文人身上,唤回那个年代一般知识社群的平常日子。老实说,冉云飞那令人不忍释卷的叙事技巧与触类旁通的洞察力,甚至使得这一个人的故事变成了一部整个民国时期的微观历史,是芸芸同类著作中的难得佳构。
——梁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