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张床的讲述太刺激你我的联想，那是因为它真实到近乎残忍。

一张黄花梨木的古董床，用它经年诡异穿越时空的暗香，包围起一段隐秘的故事……

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性，一张宽大的“空心床”实际上成了灵魂的校场。

他喜欢这个数字金钱的社会，但他讨厌。“卖”或“买”这两个字眼儿，用“交换”来概括更准确、合适些——显得公允。没有主次之分，仅从金钱本身看不出什么贵贱来。

她发现美色对女人也是有力量的。凝视着他那张完美得不近人情的脸，她常常会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就像抚摸昂贵精美的青花古瓷般愉悦。每当她的指头爬过那紧绷的、闪耀着青春的肌肤，漾在指尖的那种光滑感竟然与崭新的钞票传达给她的快感很近似。

“贵妇指” ，犹如花朵求偶时敞开的花蕊，散发出雌性隐秘游曳的气味，自然会把他这种职业的男人吸引过来。一次预谋的邀舞，一个蜘蛛戒指的秘密，一幅活色生香的夜画……他像鸦片，她上了瘾。但命运的骰子没有在黎明之前瓜熟蒂落，每一种未知都是谜底，都与期许背道而驰……

第一章 女人的武器有两种

 1.冰冷的匕首戳进她的悲伤

 2.白丝巾是投降的旗

 3.子宫盛放不住爱情

 4.猎人与猎物之间

 5.假面舞会的经济学原理

第二章 “太太口服液"你喝了没有

 1.原来阳光也是有尾巴的

 2.你……是处女吗

 3.“红牌”阿斌

 4.卡门、鸽子与狗

 5.守株待兔

第三章 方便面的营养

 1.丫头就是丫头

 2.看你怎么睡得着

 3.他像鸦片，她上了瘾

 4.是骡子还是马

 5.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第四章 机会像个小偷

 1.一个人一把钥匙

 2.她低估了嫉妒的杀伤力

 3.诡异的古董床

 4.说起吃，我还真饿了

 5.冰冷的寒流

第五章 河东，河西

 1.“玫瑰”新娘的身后

 2.上帝掷出的骰子

 3.你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

 4.玩笑话竟然都应验了

 5.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第六章 找个理由活着

 1.我看起来很像卖的吗

 2.开个价吧，我只买你的故事

 3.出卖身体或者虚构快乐

 4.秘密随时会破门而人

 5.飞翔的泡沫

苏眉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而且它们即将属于她一只需她轻轻伸一下手。

簇新簇新的百元钞票散发出特有的墨香，即使相隔半米多远，仍连续不断地充盈她的嗅觉。苏眉第一次发现钞票的颜色这么干净这么好看，连封条都是雪白的，扎得横平竖直，接口处有个巧妙的实心结。她还发现穷人在钱面前无法不泄气，财大气粗的说法原来是有生理根据的。但最让她沮丧的还不是这些钱，而是它们珠光宝气的主人那张光洁的脸。这张脸彻底颠覆了之前苏眉关于富婆的所有臆想。事实上，精心描饰过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或者是保持了她的曾经漂亮，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臃肿和皱纹。这些意外都幸灾乐祸地打击着苏眉的自信。

那双雪白丰腻的手尤其让苏眉泄气——朱红的指甲油鲜艳欲滴，与青翠悦目的祖母绿宝石戒指相映成辉，咄咄逼人。苏眉悄悄把手从膝头垂了下去，想藏住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个1Q元钱的地摊货早已斑驳了身上虚假的光泽和它所代表的那些诺言，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铁环。可曾经，它——就是她全部的爱情。

那个将铁环慎重套入她手指的男人，此刻正亦步亦趋地守在“祖母绿”左右。不，苏眉不能证实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辛苦爱了5年的宁均，虽然那轮廓那五官是她闭着眼都能摸出来的。是的，她的手指在那张脸上练习了5年，可她从没在宁均脸上找到过像今天这样的表情——那张脸一向是孤傲清高的，5年来一直是用这个表情批判着身边庸常的生活。

苏眉的眼前不断闪回那1000多个日日夜夜——那时的天总是很蓝，庸常的日子过得太慢。

宁均无法忍受庸常一一他是多么渴望先过上成功艺术家那样高雅的生活啊？住带天窗的大房子，周末的客厅有艺术Party、古典钢琴和盛满葡萄酒的银制高脚杯。像他那样整日摆弄高雅画笔的人，怎么能忍受住低矮的农民房、每天去肮脏的公共厕所、还得为水电费的多少与那些表情并不淳朴的村民讨价还价呢？所以宁均不快乐，并充分显示着他的不快乐。他的不快乐让苏眉很内疚，似乎这些都是她造成的，因为她挣的钱只够租得起现在住的农民房。

北京的冬天那么冷，可他们只有个小电炉守着取暖，还得是在房东注意力不集中的肘候才能悄悄接通电源。很快，苏眉就习惯了用那个小得像玩具一样的煤油炉煮饭，用室外冰冷的水冲洗床单和被罩，在村头市场为两毛左右的差价转遍所有的菜摊。所有的东西都很贵，于是连在路边意外捡到一个小橘子都可以让她高兴好一会儿。虽然一份文秘带一份家教的工作非常辛苦，每天在公车上来回的时间都不止三个小时，可苏眉还是做得很满足，连走路都疾疾生风，仿佛这个城市的上空处处挂满了幸福的黄手帕。

可这些又能怎样呢？这所有的所有都不及“祖母绿”的3天——仅这3天的含金量就已远远超出她5年劳动的总和。再深的爱情，碰到现实还得靠边。她没钱帮宁均办画展，更不可能送他去法国读艺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尔，没钱的她不幸正是被泼出去的那瓢——在这个什么都要被吊起来估价的年头，贫穷的爱情不压秤。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很快腾空了大半个房间，他们是“祖母绿”派来搬画的工人。这些画很快就要被装上精美的画框，挂在美术馆高大的展墙上待价而沽；宁均本人将接受拍照、采访，被掌声和鲜花包围。这当然是宁均梦寐以求的，也是苏眉梦寐以求的——如果放弃就是成全，她倒也心甘情愿幸福着宁均的幸福。尼采那个疯子说：“男人的幸福是‘我要’；女人的幸福是‘他要’。”疯子嘴里总能说出正常人无法悟得的真理。

可是，那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如何解决？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空气中忽然消失了那些好闻的油彩味，也不见了熟悉的颜色，明亮的房间瞬间黑白下来；这使苏眉一下子不能确定身在何处。只有距离最近的那两沓簇新的“青春补偿费”，仍不屈不挠地提醒着她此刻尴尬的处境。

想好了没有？我们可没工夫一直在这儿跟你磨时间。“祖母绿”居高临下的声音宣布着最后通牒。P3-5

我想先从刚刚发生的一件小事谈起。昨天，在阅读孙瑜的《空心床》的间隙，我看了张艺谋的最新影片《山楂树之恋》。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对比。《空心床》写的21世纪初的情爱生活，金钱已经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钱色交易无孔不入，主人公为之生，为之死，为之浪迹天涯。而《山楂树之恋》则号称写的是纯情年代的爱情，男女主人公的皮肉都罕有接触，据说那两张纯情的脸还是从成千上万的靓男俊女中精心地挑选出来的，据说这部影片还感动了无数的人，富丽堂皇的。影院中甚至泣声阵阵。但奇怪的是，两厢对比，我从孙瑜的文字当中看到的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性，一张宽大的“空心床”实际上成了灵魂的校场，那种本来可能会有的不良感觉反倒一扫而空，“窥视”变成了自审和他审，那些不安的隐隐作痛的灵魂借由孙瑜的文字令人惊叹地给读者提供了一个反思性的平台。

这样一种阅读体验，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我知道这样一种说法，可能会引起一些读者和观众的不快，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必须尊重自己的阅读体验。如果用通常的眼光看，《空心床》写到的那些情色生活，那些靠身体和脸蛋吃饭的人，似乎只是一些行尸走肉，与心灵毫不沾边，但是如果作家能够揭示出生活背后的那个坚硬的逻辑，能够写出他们从哪里来，他们为什么会走上一条如此险峻的道路，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写出他们真实的生理和心理活动，并以此呈现出他们与这个时代的复杂关系，那么它就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一部可以引人深思的作品。事实上，《空心床》不仅对21世纪初的情爱生活的某一个侧面，给予了最为直接最为真实的描述，而且作者竭尽全力要对这种生活进行有力地反思。放眼望去，在欲望之海上漂浮的，全是一些挣扎的灵魂。

我知道有人可能会把《空心床》与所谓的“私人化小说”、“下半身写作”联系起来。作为一种文学思潮，“私人化小说”和“下半身写作”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大行其道，引来无数卖点，但同时却在批评界遭致非议。就我的记忆所及，其中最重要的指责，是说这种写作剥离了小说与公共性的关系，是因私废公。这样一种指责，其合理性当然值得探讨：我觉得理论界可能有些望文生义，断章取义。但我同时必须承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至少从八十年代后期开始，在相当多的作品当中——不仅是在“私人化小说”和“下半身写作”那里，确实存在着一种将私人生活与公共空间割裂的倾向。作为一种文学现实，我们看到，性和身体在作品当中仿佛仅仅是一种个体事务，性爱与社会生活的关系被缩减到最简单程度，由于身体同时成为叙事的起点和终点，所以叙事的逻辑关系也被取消了。如果说，在九十年代的语境当中，这样一种写作仍然具有某种意义的话，那么到了今天，因为语境的变化，对性和身体的书写确实需要做出相当大的调整。

在我看来，孙瑜写作的意义就在于，她试图重建身体与社会的关系，她把性的问题放在一个消费背景下的庞大的权力网络当中重新审视。在这里，性爱是需要资金的，性爱不仅仅是两具躯体之间的生理活动，它牵扯到权力网络当中的各种神经末梢，个人性与公共经验的二元对立通过一张床被打破了，性的权力关系与社会的权力关系在这里似乎可以相互置换。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带着各自的社会经验进入这个权力关系当中，因为权力的奴役所以没有快感要叫，又因为权力的奴役所以有了快感反而不敢轻易大叫。所以小说中存在的一个基本线索其实是快感在权力的奴役上是如何丧失的，它又是如何经由一条险峻的道路重新获得的。在这个过程中，一种感人的力量从小说中进溅而出。  孙瑜本人从事过不同的工作，就我所知，她做过期货经济人，做过记者和编辑，交友广泛，博览群书。她曾经深度潜入这个时代的主流和支流，并获得了相当深刻的社会体验。所以她现在拿出这部作品，我一点都不吃惊。我期待她能够有更有力的作品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