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小说篇什浩繁，美不胜收，题材广泛，风格独特，意义深刻，形象鲜明。这些作品百十年来一直盛传不衰，备受各国读者的青睐，已经成为经典之作。其中轻快幽默者妙趣横生，让你会心而笑，又若有所思，久久回味；而凝重深沉者则荡气回肠，令人心灵震颤，难以释怀。作者对种种社会弊端痛加针砭，对庸俗生活无情嘲讽，对底层民众深切同情，对光明未来无限向往，使我们深受启迪，产生共鸣，心怀感动。而他那无处不在的诙谐风趣和独特隽永的幽默感，又给予读者以愉悦的精神享受，让人不禁发出或则鄙夷讥诮、或则友善同情的笑声。

亦庄亦谐。过目难忘………………译 者(1)

变色龙………………………………………(1)

公务员之死…………………………………(6)

钉子上………………………………………(10)

胖子和瘦子…………………………………(13)

普里希别耶夫中士…………………………(16)

劝告…………………………………………(21)

名贵的狗……………………………………(23)

她走了………………………………………(27)

捉弄…………………………………………(30)

在催眠表演会上……………………………(36)

假面…………………………………………(40)

相识的男人…………………………………(47)

彩票…………………………………………(52)

打赌…………………………………………(58)

嫁妆…………………………………………(66)

风波…………………………………………(73)

万卡…………………………………………(83)

瞌睡…………………………………………(89)

苦恼…………………………………………(96)

牡蛎…………………………………………(103)

柳树…………………………………………(108)

预谋犯………………………………………(113)

乞丐…………………………………………(119)

约内奇………………………………………(126)

宝贝儿………………………………………(149)

脖子上的安娜………………………………(165)

套中人………………………………………(180)

醋栗…………………………………………(196)

关于爱情……………………………………(209)

带阁楼的房子………………………………(220)

不安生的女人………………………………(241)

未婚妻………………………………………(271)

卡什坦卡的故事……………………………(294)

农民…………………………………………(317)

六号病房……………………………………(356)

劝

告

这是房间外极为普通的一扇门。它用木料做成，涂着普通的白漆，装着一般的门钩。然而……它为何如此威严呢?俨然有着奥林匹斯神山的赫赫气概!门里边坐的是……不过，这并不关我们的事。

门外边站着两个人，正在谈话：

“谢谢您!”

“这是给您的，给您的孩子们买点儿牛奶吧。让您费心了，马克西姆·伊万内奇。这件事拖了三年了，着实非同寻常……请原谅，这只是一点小意思……务必请老兄鼎力相助!(稍停)恩人，我也想对波尔菲里·谢梅内奇表表谢意……他老人家是我的大恩人，我的事情就全得仰仗他老人家了……的确该送点礼才是……二三百也不为过……”

“给他送……几百呀?!您说什么?您简直是头脑发昏了，亲爱的!这像什么话呀!波尔菲里·谢梅内奇这样的人岂肯……"’

“他老人家不要?真遗憾……我可是出于一片真心，马克西姆·伊万内奇……这并不是什么贿赂……这是问心无愧的一点人情……是对劳苦功高的报答……我可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我明白他老人家劳神费力了……如今谁还单单为拿工资就肯揽这种麻烦事呀?咳……就这么回事儿……这并不是什么受贿，可以说，这是合法的收费……”

“不，这不行!像他这样的人……是这样的人哪!”

“我了解他老人家，马克西姆·伊万内奇!可是个大好人哪!心地极其善良，灵魂无比崇高……充满博爱精神……待人那么亲切……他一眼就能看透你的心思一·…我白天黑夜都在为他祈福……只是，您瞧，我这事儿也拖得太久啦!嗯，不过也没关系……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很想略表谢意……就送他三百卢布左右吧……”

“才不会要呢……他生性与众不同!要求可严啦!你别着急去见他……他替人劳神出力，费尽心思，夜夜睡不着觉，可是要说谢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才不肯要呢……他的规矩就是这样。明摆着的，他要你的钱有什么用?他自己就是百万富翁嘛!”

“太遗憾了……我可是急着对他老人家表表心意呀!(悄悄地)再说我那件事也该有点进展了……都拖了三年了，老兄!三年哪! (高声)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愁死人了，我的恩人……搭救我一把吧，老兄，(稍停)三百来块我还掏得起……真的……现在就掏都行……”

“嗯……是呀……究竟怎么办好呢?(稍停)那我就劝你这样：要是您真想对他的恩情和操心表一表谢意，那么……好吧……就让我去告诉他好啦……我这就去报告……我可以劝劝他……”

“有劳您了，老兄!”(长时间的静默。)

“谢谢您……他会赏光的……只是您不能给三百卢布……别拿这么几个钱去随便找人家……对他而言，这点儿钱等于零，真是微不足道……轻如鸿毛……您就给他一千好啦……”

“两千。”门里边有人说。

幕落。但愿没有谁会认为这事儿不好!P21-22

亦庄亦谐，过目难忘

——译本序

读者朋友此刻所面对的，是一本亦庄亦谐、过目难忘的短篇小说选集，其作者正是饮誉世界的短篇小说圣手、俄罗斯杰出的小说家兼剧作家契诃夫。

契诃夫的小说篇什浩繁，美不胜收。我们这里所选取的几十篇，可谓题材广泛，风格独特，意义深刻，形象鲜明。这些作品百十年来一直盛传不衰，备受各国读者的青睐，已经成为经典之作。其中轻快幽默者妙趣横生，让你会心而笑，又若有所思，久久回味；而凝重深沉者则荡气回肠，令人心灵震颤，难以释怀。作者对种种社会弊端痛加针砭，对庸俗生活无情嘲讽，对底层民众深切同情，对光明未来无限向往，使我们深受启迪，产生共鸣，心怀感动。而他那无处不在的诙谐风趣和独特隽永的幽默感，又给予读者以愉悦的精神享受，让人不禁发出或则鄙夷讥诮、或则友善同情的笑声。

青少年读者也许尚属首次接触这些作品，那么，现在就让我们约略追寻作者的生活轨迹，细细品味其神来之笔，从而认识这位天才的作家和他的不朽杰作。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于1860年1月29日出生在俄国罗斯托夫省的一个小城塔干罗格。他的祖先贱为奴隶，直至祖父辈方才以赎金换得了全家的自由。父亲先当店员，后开小杂货店，幼小的契诃夫早早便开始在店中劳作，日子十分单调沉闷，以致他后来说：“我没有童年生活。”1876年父亲破产，为逃债迁居莫斯科，但契诃夫却独自留在塔干罗格，靠做家庭教师维持生计和继续求学，备尝生活的艰辛。1879年他凭借助学金升入莫斯科大学攻读医学，1884年毕业后在莫斯科近郊行医，广泛地接触了社会各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物：农民、教员、医生、孩子、军人、商人、地主、小官吏，从而大大开阔了视野，深切了解了现实，为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生活基础。

然而，他真正的爱好毕竟还是文学艺术。其实早在大学时期的1880年初，他即已开始了文学创作的生涯。当时的俄国反动势力猖獗，社会气氛令人窒息，于是专供小市民消闲的通俗报刊大量涌现。年轻的契诃夫既有从文的愿望，又迫于困窘的生计，便以契洪特的笔名为这些刊物撰稿，创作了大量内容轻松幽默、篇幅短小精悍的小说，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虽说这些急就的初试身手之作难免粗浅俚俗，但目光依然较一般作者更为敏锐，笑声也更为健康。而自1883年起，作者不复单纯追求滑稽，摒弃了无聊的调侃，从而创作出了一批富有幽默情趣而又内涵深刻的佳作。《钉子上》、《公务员之死》、《劝告》、《胖子和瘦子》等展现了官场的种种丑态，对小官吏的卑微猥琐、奴气十足刻画得入木三分。《变色龙》中见风使舵的警官看人纯粹以权势地位为转移，对将军家的狗敬若神明，对普通百姓却凶相毕露。而那位普里希别耶夫中士，更俨然是一副专制制度卫道士和统治阶级鹰犬的嘴脸。读着这些故事，令人感到可笑、可悲又可憎。

随后契诃夫的视界变得更加广阔，目光开始触及社会底层的劳动者，《牡蛎》、《苦恼》、《万卡》、《瞌睡》等篇都对他们的痛苦和不幸寄予了深切的关注与同情。《苦恼》中的马车夫孑然一身，孤苦无告，满腹的忧伤惟有对马儿倾诉，这是何等可悲可悯的生活!小万卡渴望跳出苦海，将满腔希望寄托在惟一的亲人爷爷身上，然而寄给爷爷的求救信上却并无地址，单是这一细节便足以让读者心酸得一洒同情之泪。在这些作品之中，作家严肃深沉的一面逐渐显露。

此时的契诃夫已然才华横溢，备受瞩目，1888年荣获了俄国科学院的“普希金奖”，誉满文坛。然而面对不公的社会、污浊的现实，作家深感手中的笔责任重大，对自己的要求愈益严格。他认真思索人生的目的和写作的意义，渴望具有明确的世界观，以期更深邃地洞察生活，揭示人间罪恶的本源。1890年春，作家不顾体弱多病，千里迢迢远赴萨哈林岛(库页岛)游历和调查，在这个沙俄流放地的人间地狱里的见闻，更加深了他对专制制度和苦难现实的认识，终于从思想上矫正了不f．-j政治的倾向。在其后写成的小说《六号病房》中，他将沙皇俄国影射为阴森的监狱，清醒地揭露和控诉了专制制度的罪恶：恶人小丑横行无忌，正直颖悟之士反被目为疯子。自此之后，契诃夫的小说更具强烈的社会性、批判性和民主性，写作技巧愈加臻于纯熟，真实朴素、深刻动人的艺术风格也越发鲜明。

19世纪末的俄国，社会矛盾更加尖锐，民主力量日趋壮大，契诃夫坚定地站在民主主义立场，积极投身社会活动。他先后参加了赈灾、扑灭霍乱和人口普查等工作，同情和支持争取民主的学生和革命人士，抗议帝俄科学院撤销无产阶级作家高尔基名誉院士的称号。作家这一时期的创作也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作品的时代气息浓郁，洋溢着高昂的道德热情。《农民》等小说展示了农村的贫困落后和农民的苦难生活。《约内奇》、《套中人》等表现了某些知识分子的精神堕落和因循守旧。《脖子上的安娜》、《醋栗》等揭露了庸俗无聊的生活态度，《未婚妻》、《带阁楼的房子》等作品中则出现了一代新人，表明了作家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渴望。

应当特别指出的是，契诃夫同时还是一位优秀的剧作家。早在19世纪80年代后半期他即已开始剧本创作，不过大多是内容和手法与早期小说相近的轻喜剧。而19世纪90年代至20世纪初期他的笔下则诞生了《海鸥》、《万尼亚舅舅》、《三姐妹》、《樱桃园》等享誉国内外的戏剧杰作。契诃夫与戏剧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于1901年与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天才演员奥莉加·克尼碧尔喜结良缘。

19世纪末，契诃夫病情加剧，先后在国内外许多地方治疗和休养。1904年7月15日，作家溘然长逝于德国巴登维勒的一家疗养院，年仅44岁。俄罗斯和世界文坛的一颗耀眼的明星过早地殒落，令人为之叹惋。

契诃夫的作品风格独特，熔讽刺与抒情于一炉，其巨大的社会和艺术的概括力、细腻的心理分析，都令一般作家难以企及，连列夫·托尔斯泰也尊他为“无与伦比的艺术家”。他对俄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发展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纵观其小说创作，我们可以发现几个鲜明的特征。

首先，他善于从最寻常的似乎偶然的现象中揭示生活的本质。他凭着一双慧眼对日常生活的细致敏锐的观察，截取其典型的片断，辅以精巧的描绘和刻画，便鲜明地显示了重大的社会内容。《苦恼》中的车夫失去儿子，《万卡》中的小学徒给爷爷写信，《牡蛎》中的父子沿街乞讨，看似情节十分简单，故事毫无曲折，却成功地展现了劳动人民的厄运和人物内心的苦痛，令人深为同情。《未婚妻》中行将结婚的姑娘出走求学，表面平淡无奇，实则表现了主人公摒弃庸俗无聊和不劳而获的生活、憧憬光明未来的思想觉醒。

其次，作者善于长事短叙，惜墨如金。其绝大部分小说都篇幅短小，紧凑简练，所包含的内容却比文字多得多，给读者留下了反复回味的余地。在有限的篇幅中塑造出鲜明的形象，揭示深刻的主题，这就需要高超的概括能力和非凡的叙事技巧，作家深厚的艺术功力也正体现于此。本书中的许多作品，诸如《变色龙》、《假面》、《嫁妆》、《万卡》、《瞌睡》、《苦恼》等等，无不言简意赅而又令人难以忘怀，深深思索。

独树一帜的心理刻画手法和真挚深沉的抒情性，也是契诃夫小说的明显特色。他的作品中无需繁复冗长的心理描写，仅仅通过人物最具代表性的行为举止和生动形象的细节即可显现其内心的复杂活动，从而勾勒出其精神层面的细微变化，昭示其性格的发展。从约内奇每晚深情清点当天收入的钞票，读者便窥见了守财奴的空虚内心和低级趣味。醋栗主人对酸涩果食的啧啧称道和连夜取食，充分显示了这位地主的庸俗无聊和猥琐卑微。而作家在叙事时常以含而不露的抒情手法向读者发出低声的倾诉，将浓郁的情意平淡地融化在人物形象的描绘之中，巧妙地流露出对他们的同情和赞扬、厌恶和否定。《农民》中的玛丽亚远送奥莉加，最后俯伏在地再再哀号的场面，蕴含着作家何等深切的悲悯与同情。而《六号病房》内外环境的描述，则表明了作者对这座活地狱的无比愤恨。《柳树》中的风景、《套中入》中的月色、《不安生的女人》中的天气变化，无不具有强烈的抒情性，但又与人物思想感情紧紧相扣，自然贴切。正因为如此，人们公认契诃夫创立了一种崭新的短篇小说体裁——抒情心理小说。

最让人容易发现而又印象深刻的契诃夫小说特点，大约无过于细腻深刻的幽默感和讽刺性了。即便他中晚期的作品具有严肃的主题和深刻的社会性，人们也仍然能从中发现当年契洪特的强烈的幽默意味，而且含蓄的幽默往往与辛辣的嘲讽相交织。《劝告》、《名贵的狗》、《她走了》之类的作品自是令读者忍俊不禁；面对宝贝儿遇谁爱谁的满腹柔肠、《假面》中知识分子的前倨后恭，《预谋犯》中丹尼斯的蒙昧憨厚，读者同样为之莞尔。即便气氛沉重如《万卡》、《六号病房》，其中对爷爷的描绘和医生与 疯人的对话，也都透露出丝丝缕缕的幽默。阅读契诃夫的小说，人们常常会发出含有不同细微感情色彩的笑，这正是这位幽默讽刺大师的卓尔不凡之处，也是其作品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契诃夫不愧为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与人民心心相印的进步作家。一切庸俗、虚伪、贪婪、腐朽和残暴的人和事，在他锐利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受到尖刻的嘲讽和无情的鞭挞。而人民群众的善良品性和美好心灵却得到他的赞颂和褒扬。在对丑恶现实无情揭露的同时，他对普通劳动者的苦难给予满腔的同情，对祖国和人民的未来满怀着期望。他的作品具有高度的人民性，乃是俄罗斯和全世界人民的一份珍贵的遗产。正因为如此，百余年来其社会价值和艺术魅力始终不可磨灭，并且必将永远成为文学史上的不朽篇章。

王尊贤

208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