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恋
为了静下心来读点书,丁玲和王剑虹离开了热闹的上海,于1923年来到南京,在南京她们结识了刚刚从苏联回国的瞿秋白。瞿秋白经常过来给她们讲有关苏联的故事,后来又鼓励两人到他所任教的上海大学文学系听课。就这样,丁玲和王剑虹跟随瞿秋白又回到上海,并进入上海大学就读。
上海大学文学系有许多现在看来堪称大师级的教师,其中,茅盾给她们讲古希腊神话,俞平伯讲宋词,田汉讲西洋诗,陈望道讲古文,邵力子讲《易经》,可谓名师云集。当然,其中最好的老师还是瞿秋白,这位只比丁玲大五岁的青年此时已经是个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学者了,他几乎每天下课后都来丁玲她们住的小亭子间给她们开小灶。
瞿秋白巧妙的采取了一种“围炉夜话”的方式来给丁玲她们上课。他可以从古罗马讲到文艺复兴,也可以从唐诗宋词讲到普希金,他就像一个充满魔力的演讲者,丁玲回忆说:“他不是对小孩讲故事,对学生讲书,而是把我们当作同游者,一同游历上下古今,东南西北。”
许广平曾称刚回国后的瞿秋白为“英气勃勃的青年宣传鼓动员”,此时的瞿秋白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充满热情与理想,且带有几分杀伤力十足的幽默感,丁玲说他:“当可以说一两句俏皮话时,就不动声色的渲染几句,惹人高兴”,在听瞿秋白讲课时,丁玲描述自己和王剑虹“像小孩子听大人讲故事一样听迷了”。这样的瞿秋白,显然接近于当时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而当才子和美女整天粘在一起时,不发生点故事那就说不过去了。
在三人的交往过程中,有一件事很耐人寻味。
1923年冬天的一天傍晚,丁玲、王剑虹与住在隔壁的施存统夫妇以及瞿秋白一道去附近的宋教仁公园散步赏月。大家兴致都很高,唯有瞿秋白一个人似乎闷闷不乐。敏感的丁玲发现了这一幕,第二天她向施存统求证,施存统告诉她瞿秋白坠入爱河了。丁玲把这件事告诉王剑虹,没想到王剑虹听了之后却表现得出奇的沉默。过了两天,剑虹突然告诉丁玲她准备回四川老家去,这一“无厘头”的决定让丁玲感到非常的吃惊。
关于这一件事,据说在湖南省档案馆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史料。该史料称,丁玲在上海大学期间,经常以请教问题为名单独去找瞿秋白,而每从瞿秋白住处出来,丁玲脸上都会满面春风,陶醉在幸福中。这是一种学生暗恋老师的典型行为(另一种是钱钟书讲的借书,一借一还感情就升温了)。
如果这段史料是真的,那么丁玲喜欢瞿秋白的事情,和她朝夕相处的王剑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她也一定知道瞿秋白对她们两个都心存好感(其实他来讲课动机本来就是不纯的)。尽管王剑虹心里也爱上了瞿秋白,但为了好友,她准备忍痛割爱。
但是丁玲下手的更早,王剑虹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她的注意。很快,丁玲无意中(也可能是有意)发现了王剑虹藏在床垫下的诗稿,上面写着:
他,回自赤都的俄乡,
本有潇洒更增新的气质,
渊博才华载回异邦艺术之仓。
他那学识、气度、形象,谁不钦羡、敬重?
但,
只能偷偷在心底收藏!
一切尽在不言中!丁玲抓起王剑虹的诗稿,就去找瞿秋白。到了瞿家,秋白正在请人吃饭,看见丁玲的颜色他马上知道其有事而来,于是带她到自己的房间。到了房间里,丁玲“无声地、轻轻地把剑虹的诗慎重地交给了他”。瞿秋白接过诗稿,退到一边读诗,可以看得出他的手一直在抖,丁玲看穿了在瞿秋白的心里剑虹的地位要超过自己,于是说:“秋白!剑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忍心她回老家,现在只有你能留得住她。你们将来是一对最好的爱人,我愿你们幸福。你走吧,到我们宿舍去,她在那里。我将留在你这里,过两个钟头再回去。”瞿秋白谢了丁玲,离身而去。
等到丁玲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满桌子散落着他们写的字,月光如潮水一般洒满屋子,照耀着情意绵绵的一对情侣。丁玲从桌子前的墙上取下剑虹的一张全身像,送给了秋白。秋白把像揣在怀里,望了两人一眼,迈出小门,下楼走了。
第二年暑假,丁玲离开了上海,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走时瞿秋白和王剑虹竟然都没有来送她,甚至连房门都没有离开一步。但瞿秋白后来在信中告诉丁玲,她走的时候他们都哭了。
P28-31
丁玲是我国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战士,她的一生和中国人民的命运紧密相连。全国解放后,丁玲致力于新中国的文艺领导工作和编辑工作,为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
——《人民日报》
人们对丁玲这个富于传奇色彩的作家研究兴趣的浓烈,其因素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的一点,还是丁玲创作具有独特性的艺术价值所决定的。诚然,本书在抒写丁玲这个人物上恰如其分地将其艺术与人生融为一体,保留了原有的文人韵味,也更具有了可读性。
——林非
读丁玲的作品处处反映着她坎坷的生活道路和人民革命的艰难历程,每一个文字仿佛都打着她创作个性的独特印记。读《豪客丁玲》犹如登高山观日出,在海上看激浪,高远辽阔而又缕缕分明。在无限的才情之外,你既会为丁玲拍案,亦为作者忧伤。
——施晗
在写这本关于丁玲的传记过程中,我常怀惶恐之感,一个处于相对平庸时代中的人要去书写另外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与人物,不免有几分单薄与苍白。
丁玲逝世至今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关于她的种种争论仍然没有尘埃落定,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出色,被烈火焚烧过的《富春山居图》即使残破不全,仍是无价之宝,而那些庸手的涂鸦之作纵然再完整,也不足一观。争论和非议恰恰证明了丁玲的魅力与价值,在这个被人以“另类”视之的作家身上,充满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各种矛盾结合体,简单与复杂,温柔与野蛮,激进与保守,叛逆与忠诚,自由与约束都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观其人生,忽“左”忽“右”,或“红”或“黑”,其为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其处世“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惟在兴趣。这样的丁玲,注定要成为现代中国文学史上的风景与传奇。
我想用一个词来概括丁玲,“作家”显然太老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英雄”这个词语最合适。时至今日,人们对英雄的理解已经宽容了许多,故梁启超称李鸿章为“英雄”也能为主流文化所接受。更具体一点,我认为丁玲是一个二流英雄,“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英雄应时而生,但一流的英雄可以用个人的力量和魅力扭转大局,而二流的英雄只能被大局所扭转。丁玲与毛泽东的相遇,其实就是一个二流英雄与一个一流英雄的相遇,被时势掌控者遇到掌控时势者,从此其命运就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丁玲的悲剧在于她一直不甘于做一个二流的英雄,而力图成为更高境界的一流英雄。她一度以女性的代言人自居,欲以单枪匹马之力挑战整个男权社会,改变千百年以来的性别格局,但终于力不从心,她本想成为怒撞不周山的共工,却终成逐日之夸父,战风车之堂吉诃德。跳不出五指山的孙悟空在大闹天官之后终于选择投诚。也许你更喜欢的是他“驯化”之前的无法无天,但是没有尝过紧箍咒滋味的我们对他的选择就没有发言权。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也就无须苛求于丁玲了。梁启超评论李鸿章说:“吾敬李之才,惜李之识,而悲李之遇也”,这样的话也同样适合用来评价丁玲。
套用鲁迅的一句话“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我们也可以这么说,二流的英雄仍然是英雄,一流的庸人终归是庸人。在一个量产英雄的时代里,丁玲仍然显得如此突出,在我看来源于两点:一是她为人为文的本色;二是她不可遏止的生命力。
是真名士自风流,是真英雄自本色,四段惊世骇俗的婚恋,丁玲张扬不羁的个性、唯我独尊的风格让世人刮目相看,一切矫揉造作和虚与委蛇都被她快意地图解。正如落难时,她选择了自我“流放”北大荒,有人好心奉劝她:“你名气太大,下去是不是改个名字方便一些?”她却斩钉截铁地说:“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丁玲就是丁玲。”
丁玲最好的文字都来自她天才的释放,内心真性情的发泄,行云流水、酣畅淋漓,让人大呼过瘾。从《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到《“三八节”有感》、《我在霞村的时候》,还有写给冯雪峰那《不算情书》的情书,都是一种文字被情感所牵引的典范,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甚至与丁玲水火不容的周扬在看了她的文章后都被其打动而留下了热泪。而即使后来饱受非议的作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杜晚香》在写作的时候也在其强大的个性冲击下偏离了预定的轨道,焕发出不可掩盖的人性光辉,这其中甚至连丁玲也无法驾驭自己的文字,只能被文字带领着走向高潮。
丁玲的生命力或许来自于其祖先的遗传,党项族骁勇善战的野性残留在她的血液中。但相对于这种浪漫的想象,其苦难而不屈的人生才更值得我们尊敬。作为一个同时坐过国民党和共产党大牢而又都正常地活着出来的女作家,丁玲可谓绝无仅有。丁玲去北大荒之前,那里的养鸡场对于病弱小鸡的处理近乎残忍,这些“弱雏”往往被下锅煮了当饲料。而丁玲到了养鸡场之后,专挑别人不要的“弱雏”来喂养,那些奄奄一息的弱雏最终在丁玲的精心照料下茁壮成长,避免了被同类所食的厄运。丁玲自身强大的生命力竟然惠及至鸡,这恐怕是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对于丁玲本色人生和强大生命力的书写,也是本书的主题。写人物的关键在于性格的刻画,本书以丁玲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为主线,着力展现丁玲身为没落贵族后代,以“士”的传统培养自己的浩然之气,在乱世中所养成的一种豪客性格:敢作敢为,勇于担当,慷慨豪爽,刚烈侠义,知恩图报,一身傲骨……中间更突出丁玲特立独行的一面,其为人的桀骜不驯、不拘小节,单纯冲动以及为文的匠心独具、我行我素都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上造就了独标真愫的文本。
这样的书写,以前未必没有,但如此集中而又强烈的表现,恐怕还是第一次,相信看过此书的读者一定可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阅读快感和精神冲击力。
正是由于这样的本色与生命力,丁玲的大半生陷于自由与信仰的矛盾中无法自拔,作为一个政治人物,组织要求她尽可能地抛弃自我,以获得纯粹的信仰,达到“肉身成佛”的境界;而作为作家,她又必须时刻关注自我、回归自我,这也导致了她时不时的“精神出轨”。这样的“二元对立”塑造出了一个悲壮而又厚重的丁玲,其生命意蕴也因此无比动人,这也是本书所着力展现给读者的。
孙犁在信中告诉丁玲:“我那时崇拜您到了狂热的程度,我曾通过报刊杂志,注视你的生活和遭遇,作品的出版,还保存了杂志上登载的您的照片、手迹。”
王蒙说丁玲:“是那一辈人里最有艺术才华的作家之一。特别是她写的女性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娼妓、天使、英雄、圣哲、独行侠、弱者、淑女的特点集于一身,卑贱与高贵集于一身。她写得太强烈,太厉害,好话坏话都那么到位。”
林贤治说:“仅仅因为《丁玲文集》中有了《莎菲女士的日记》,有了《“三八节”有感》和《在医院中》,有了《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仅仅因为个人履历上前后有了《解放日报》文艺副刊主编和《中国》杂志主编,有了王实味、萧军、艾青、罗烽等一批杂文作家,有了残雪、王富仁等一批无名作者,丁玲就是一座大山,一条大河,一道悲壮的风景,足以装点辉耀一部中国现代文学史。”
其实,何止装点和辉耀中国现代的文学史,丁玲本身就是一部文学史。
她是一位让毛泽东与鲁迅同时为她写诗填词的女性,更是一位洞穿了百年中国文学史的奇女子。她一度以女性的代言人自居,欲以单枪匹马之力挑战整个男权社会,改变千百年以来的性别格局。她用自己的一生书写了二十世纪中国女性的非典型生存实录。
本书《豪客丁玲》是中国第一部以散文形式写成的丁玲传记,由腾讯读书、新浪读书联合推荐!
《豪客丁玲》由潘剑冰编著。
读丁玲的作品处处反映着她坎坷的生活道路和人民革命的艰难历程,每一个文字仿佛都打着她创作个性的独特印记。读潘剑冰编著的《豪客丁玲》犹如登高山观日出,在海上看激浪,高远辽阔而又缕缕分明。在无限的才情之外,你既会为丁玲拍案,亦为作者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