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时候，由于我们拥有将一切事物合理化的秉赋，他大可以相信自已是个好人，直到他进棺材。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这么做，事实上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这么做。可是写这封信的男人却拥抱邪恶，他要享受别人的痛苦，他不把自己的一腔恨意合理化，他陶醉于这一股恨。

帕特里克与安琪的新委托人是波士顿一位声誉卓著的精神科医师。她无故被黑帮恶意寻仇，惊恐度日，走投无路。这对私家侦探深深明白得罪黑帮，会面临多么冷酷的报复。可他们仍然没有料到，一股极度邪恶的力量将伺机出击，大肆杀戮。

埋藏多年的龌龊秘密终于暴露；透过一连串血腥命案，邪恶之手将污染一切——也污染真相。

我们离开刘易斯码头走在商业街上的时候，患上精神分裂症的新英格兰秋天已经将一个丑八怪早晨变成一个艳光照人的下午。我早上醒来时，风是寒冷砭骨的，好比有个苦行宗教的神祗在我窗下的缝隙呼呼吹气。灰白发硬的天空像棒球皮，路上行人走向自己车子时都缩着脖子，裹在厚厚的夹克和尺寸超大的毛衣里，呼吸的白雾喷得满脸。

到我离开家时，气温已上升至四十五度以上，有气无力的太阳看来就像个冻在冰池塘里的橘子，想要冲破天空的硬壳。

当我沿刘易斯码头走去黛安德拉·沃伦的公寓的时候，太阳终于破壳而出，我也热得不得不脱掉外套。这会儿在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温度计的水银柱正徘徊在六十度高段。

我们驶经科珀山，从码头吹来的暖风将山头的林木摇得沙沙作响，一束束锃亮的红叶落在石板墓碑上，再扑簌飘落到草地上。在我们右手边，连绵的码头与船坞在阳光下闪耀，左手边是北城一带的褐、红与米白色砖墙，让人联想到铺地瓷砖、古老的门道、浓稠酱汁的香气、大蒜和新鲜出炉的面包。

“这种日子我没法讨厌这城市。”安琪说道。

“就是没法。”

她抄起她那一把浓发的末梢，将它卷成临时马尾，头靠向打开的车窗，让阳光照在脸和脖子上。看着她这样微合着眼，脸上展现小小的笑意，我几乎可以相信她是完全健康的。

但她不是。离开丈夫菲尔之后——临走前为了报答他虐打她的身体太多次，她对他饱以老拳，让他血淋淋地跨在她门廊上呕吐不止——那个冬天，她的注意力日益涣散，而且她新培养出一种约会习惯，不发通报便甩掉旧人换新人，将一个又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男士抛在身后。

我自己既不是什么道德典范，所以如果不想背负假道学之名，就根本没法多劝她什么。到了初春，她似乎谷底反弹，不再把热乎乎的雄性身体往家里带，重新全心投入侦查工作，甚至把公寓打扫了一下——这在安琪来说就等于清洁烤箱和买一把扫帚。但她始终不是个健全的人，不像她以前。

她多了沉静，少了自负。她会在一些最奇怪的时间打电话给我或到我公寓来，只为了跟我谈谈我们才刚共同度过的一天。她宣称好多个月没跟菲尔见面了，不过基于某些我说不清楚的原因，我并不相信她。

使情况变得更复杂的是，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二次不能随传随到。自从7月我认识了格瑞丝·科尔，只要时间凑合得上，我会整天、整夜，有时整周末的跟她共度光阴，偶尔还会被征用给格瑞丝的女儿梅尔当保姆，所以除非真有紧急事故，否则我的搭档经常找不着我。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曾好好做过心理准备的情况，正如安琪曾经说过的：“在伍迪-艾伦的电影里看到黑人的几率，比看到帕特里克认认真真投入一段感情还要高一些。”

红灯停车时，她留意到我在打量她，便把眼睛完全睁开，注视着我，唇边含着小小的、若隐若现的微笑。“在为我操心吗，肯奇？”

我的搭档简直是个通灵人。

“色一下罢了，珍纳洛。纯粹只是大男人情结，没别的。”

“我懂你，帕特里克。”她离开车窗，靠向椅背，“你还在当你的大哥哥。”

“所以呢？”

“所以，”她说，指背滑过我脸颊，“该是你罢手的时候了。”

红灯即将转绿前，我拨走她眼角的一绺发丝，“才不。”我说。

我们在她屋里待了一会儿，她换上一条剪掉裤管的牛仔短裤，我从她冰箱拿了两瓶滚石啤酒。之后我们坐在她家的后阳台上，听着邻居浆洗得太硬的衣服在微风中啪啪作响，享受着这一天。  她摊直身体，伸长了腿。“如此这般，咱们突然有个案子了。”

“的确。”我说，瞄一眼她那双光滑溜溜橄榄色的腿和褪色牛仔裤。这世上的好东西或许不多，不过你若能指出一个讲牛仔短裤坏话的人，我就能向你指出那人是个疯子。

“该怎样着手，你有想法吗？”她问。接着又说：“别净看我

的腿，你这变态。你眼下就跟一个已婚男人没差别。”

我耸一耸肩，也摊直身体，仰望明亮的大理石般的天空。“不确定啊，你知道有什么在困扰我吗？”

“除了罐头音乐、电视购物节目跟新泽西口音之外吗？”

“关于这案子的。”

“请指教。”

“为什么要用莫拉·肯奇这名字？我是说，如果这是化名，而我们多半可以假设这是个化名，为什么要用我的姓？”

“这世上有所谓巧合这种东西，你可能听说过，就是当——”

“好吧，还有一样。”

“嗯？”

“你觉得凯文·赫利什像那种会交女朋友的男人吗？”

“呃，不像。不过，已经很多年了，老实说，从我们认识他到现在。”

“话虽如此……”

“谁晓得？”她说，“我看见过许多古里古怪的丑男跟美女在一起，反过来也一样。”

“但凯文不只是怪，他是个虐待狂。”

“还有很多职业拳击手都是，你总能看见他们有女相伴。”

我耸耸肩，“也许你对。好吧，那我们怎样对付凯文？”

“和贾克·劳斯。”她说。

“危险人物。”我说。

“非常危险。”她说。

“有谁每天跟危险人物打交道？”

“肯定不是我们。”她说。

“不是我们。”我说，“我们是胆小鬼。”

“并且引以自豪。”她说，“那样一来就只剩下……”她转过头来，在阳光中斜眼看我，“你不是在想——”她说。

“我是。”

“噢，帕特里克。”

“我们得去拜访巴巴。”我说。

“说真的？”

我唉声一叹，自己也雀跃不到哪里去。“说真的。”

“要命。”安琪说道。

P18-21

“不同凡响……变幻莫测……原创、魅惑。”

——《出版人周刊》

“那些奔波于卡尔尼医院与黑宝石酒馆之间、手脚长茧的打工族，不论其言谈腔调或性格纹理，在他笔下皆入木三分，跃然纸上。”

——《纽约时报书评》

“大师等级……有时写实逼真，有时又热闹搞笑……如果勒翰先生在上一本书里证明了他有风格，在这本书里则证明了他有内涵。”

——《华盛顿时报》

“丹尼斯·勒翰那些精彩绝伦的侦探小说，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斯蒂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