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前苏联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自传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之一《在人间》。这是高尔基文学遗产中最宝贵的珍品之一。

在这部长篇自传体小说中，作者力图以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感受为主线，塑造出一个努力探索生活的意义、寻找新的生活道路、内心充满了激烈冲突的人物。情节富于传奇和童话色彩，人物具有特异的精神力量。而绘声绘色的景物描写与色彩斑谰的语言，则造成了激情洋溢的艺术效果和一种歌唱般的语言风格。

《在人间》是高尔基著名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的第二部。小说讲述的是阿廖沙从11岁到16岁在社会上独立谋生的岁月。在这期间，他饱尝了人世间的痛苦，但同时他也在广泛的阅读中开始思索人民的命运和人的崇高使命，从而升化自己的精神世界。小说展示了19世纪末俄国社会生活的风貌，是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优秀作品。小说用亲切感人的第一人称叙述、描写典型的生活事件，以及细腻的心理剖析使得它富有极大的魅力。它是了解高尔基全部创作的钥匙。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打从第一天起，他就开始热心地充分利用他比我大的优势。

“卡什林，你别老瞪眼珠子。”老板常常劝他。

“我没有瞪，老板。”萨沙低着头回答，但老板揪住他不放：

“你别耍牛脾气，顾客以为你是头公山羊呢……”

萨沙羞得满脸通红，躲到柜台里面去了。

我不喜欢这些话，许多话的意思我也不懂，有时候我觉得这些人是在说外语。

一旦进来一位女顾客，老板就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摸摸胡子，把甜蜜蜜的微笑挂在脸上。这笑容虽然使他的两颊罩上皱纹，却没能改变他的瞎眼模样。老店员挺直身子，把胳膊肘紧紧地贴在腰上，他的手却恭恭敬敬地悬在空中。萨沙胆战心惊地眨巴着眼睛，竭力把鼓起的眼睛藏起来，我则站在店门边，不声不响地挠手，注视着他们卖东西的规矩。

老店员跪在女顾客的面前，令人惊讶地叉开手指，给女顾客量鞋子的尺码。他的两手抖个不停，非常小心地碰那女人的脚，好像生怕弄断她的脚似的，其实那只脚胖得很，活像一只瓶口朝下倒放着的歪脖子酒瓶。

有时候，老板从店里走出来，走进柜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然后把萨沙叫进去，老店员于是就同女顾客面对面地留了下来。有一次他触到了红头发女人的脚，然后把手指撮起来，放到嘴上吻了吻。

“哎呀，”那女人惊叫一声，“你真是个顽皮的家伙！”

他却鼓起腮帮，痛苦地说道：“晤！”

这时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怕笑得倒下来，便把身子倚在门把手上，结果把房门打开了，我的脑袋碰到了门玻璃，把玻璃也碰破了。老店员对着我直跺脚，老板用他沉重的金戒指敲我的脑袋，萨沙则使劲揪我的耳朵。傍晚我们回家的时候，他狠狠地教训我说：“这么干会把你赶走的！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接着他就解释说：“如果店员能得到太太们的赏识，那生意就好做了。那女人本来是不需要买鞋子的，可只要能看看招人喜欢的店员，她肯定会来多买一双的。可你却这么不懂事！真拿你没办法……”

这话伤了我的心，谁也没有关心过我，他就更不用说了。

每天清晨，那个多病而又爱生气的厨娘，总是在叫醒萨沙之前一个小时就把我叫醒。我就得把老板夫妇、老店员和萨沙的鞋子和衣服刷干净，给所有的炉子弄来柴火，洗干净装饭用的提盒。到了店里以后我就擦地板，掸灰尘，准备茶水，给顾客送货上门，然后回家取饭菜。这时，我站门口的工作就由萨沙来代替，他认为这有失他的尊严，于是就对我破口大骂：

“笨手笨脚的东西，让人家给你干活……”

我觉得枯燥乏味，心情很不好。我本已习惯于独立生活，可现在外祖母不在这里，所以我既没有伙伴，也没人可以谈话。而生活却向我露出了它既难看又虚假的一面，惹得我很生气。

经常有女顾客什么东西也没买就走了。这时候他们三个人就觉得受到了委屈，老板马上收起他甜蜜的微笑，破口大骂：

“呸，跑到这里来闲荡啦，母猪！这蠢货坐在家里闲得发慌，就来逛商店。她要是我老婆，我可要狠狠地揍她一顿……”

我当然知道，一般地说，人们总是好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的。不过这些人议论人家特别令人气愤，好像有谁承认过他们是最优秀的人，他们是奉命来审判世人似的。他们忌妒许多人，从来没有夸过任何人，而且知道每个人的短处。

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人。她两颊红通通，两眼亮晶晶的，披一件天鹅绒的斗篷，配着一个黑色的毛领子，她的脸庞高耸在毛领子之上，好像一朵奇妙的鲜花。她解下肩上的斗篷，把它交到萨沙的手上。她显得更加漂亮了，浅灰色的丝绸衣服紧绷着她苗条的身躯，两耳挂着的宝石闪闪发光。她使我想起了美丽的瓦西里萨，而且我深信这就是省长夫人。他们接待她时特别恭敬，见着她就弯腰鞠躬，不住地说着好听的奉承话。他们三个就像魔鬼似的，在店子里奔来跑去，他们的身影在橱窗玻璃里滑来滑去。

在她迅速挑选了几双昂贵的鞋子离去之后，老板就咂了一下嘴巴，吹着口哨说：

“一条母狗！……”

“一句话，是一个臭演戏的。”老店员轻蔑地说。

接着他们就互相讲述着这个女人的情夫们的情况，谈到她的花天酒地的生活。

尽管店里的工作繁忙，家里的活计很多，但我好像在沉重的寂寞之中昏昏沉沉了，而且越来越经常地想：到底要干点什么才能让他们将我赶出商店呢？

有一天，正当我在店门口边的院子里清理刚刚收到的一只货箱时，教堂里的撞钟人走到了我的身旁。他是个歪肩膀的小老头，一身软绵绵的，好像是用抹布做成的。他衣衫褴褛不堪，好像是被狗咬烂的。

“你，上帝的人，给我偷一双套鞋吧，啊？”他提出这一要求。

我没有吭气。他坐在空箱子上，打了一个哈欠，在嘴上画了个十字，又说了起来：

“你偷不偷，啊？”

“不能偷！”我告诉他。

“可有人在偷呀！你要尊重老人嘛！”

他不像我身边的那些人，给人以好感。我觉得他完全相信我会去偷窃，会同意通过气窗给他一双套鞋的。

“那好吧。”我说。他并不感到高兴，但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不会骗人吧？好，好，我看，你是不会骗人的……”

他默默不语地坐了几分钟，然后他突然吓唬我说：

“要是我骗你呢？要是我拿起你偷来的套鞋，走到你老板那里，告诉他是你半个卢布卖给我的呢？啊？”

我默默地望着他，好像他已经做了他答应过的事一样，可他仍然低声说着，发出很重的鼻音，同时望着自己的靴子，不断地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比方说，如果这事是你老板教我做的呢？他说：‘去，给我考验考验那小子，看他是不是小偷？’那会怎么样呢？”

“那我就不把套鞋给你。”我生气地说道。

“既然已经答应，现在不给已经不行了！”

他抓住我的一只手，把我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冰冷的手指敲我的前额，然后懒洋洋地继续说道：

“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就说：给，拿去吧。”

“你自己要的嘛！”

“我要的东西还少吗？我叫你去抢教堂，你也去抢吗？难道可以随便相信人吗？哎呀，你呀，小傻瓜！……”

于是他把我推开，站了起来。

“我用不着穿套鞋，我这只是说着玩的……为了奖励你的淳朴，圣诞节到的时候，我放你进钟楼，让你敲敲钟，看看城市的风光……”

老头说完就缓慢地走到教堂的拐角后面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颓丧地、惊恐地想道：这小老头是真的开玩笑呢，还是老板派他来考验我的呢？我心里很是害怕。

萨沙跳到院子里，叫喊起来：

“你搞什么鬼名堂？”

我突然怒火满胸膛，拿起钳子对着他一挥。

我知道他和老店员都经常偷老板的东西。他们把一双靴子或者一双便鞋藏到炉子的烟囱里，然后在离开店子的时候，把它藏在大衣的袖子里。我不喜欢这种事，感到很害怕。

萨沙总是顽固地对我炫耀他的老大地位和权势，每次命令我干什么时，他就把一只手向前伸去，做出一个把人推开的手势。我个子比他高，劲比他大，但瘦得皮包骨，而且动作笨拙。他却长得很结实，全身软绵绵的，尽是油脂。他身穿礼服，松着裤腿，我觉得他样子很神气，很帅，但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不快而可笑的东西。他恨厨娘，那是个奇怪的乡下婆娘，你弄不清她到底心地善良还是狠毒。P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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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书编委会

2009年5月

高尔基审察生活的能力，塑造人物性格的才能 以及对于俄罗斯底层的无与伦比的知识，都是他赢得巨大声誉的重要因素。

——《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

他带着不可制服的锐气与力量走进文学界，把俄罗斯大草原的健康气息带给世界各国的读者。

——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