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霜降之后,天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蔺江市像被浸泡在一个透明的储水容器里,天空的云层压得很低。
春迟接过钥匙,手背上溅了零星的水珠,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旁边的施萍依旧在絮絮叨叨地嘱咐:“小春哪,你放心,这房子绝对是最好的,放心住进去,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
“有事随时给阿姨打电话呀!”
“周末没课就来阿姨家吃饭!我让人来接你!”
施萍仍然不放心,细想着把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一遍没漏下什么,才把春迟送到楼下的电梯口,挥挥手,钻进车里走了。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春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大面积的平层公寓,无比空旷,如果开口说话或许能听见回音。这里像是不久前有人来打扫过,没有积下一点儿灰尘。
施萍心细如尘,即使只是照料春迟这样一个小辈,也努力做到无微不至。
施萍是春迟妈妈的闺蜜。
这次春迟妈妈来蔺江市嫁人,春迟跟着来蔺江市读书。她的继父是个性情温和的数学老师,自己有一个在读小学的儿子要照顾,春迟不愿意再住进去添麻烦。
她转入蔺江市一中读高一,原来准备自己在学校外面租个小单间,但施萍主动提出来要帮忙。
这套公寓的主人,据说是施萍那个不务正业,又有点儿邪性的二世祖儿子。他人不在蔺江市,房子空出来已经许久,才让春迟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春迟规矩地挑了楼下的一间次卧,简单地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后,关上门,发现门背上挂着一副老旧的木质网球拍,拍柄上紧紧缠绕的白色布带因为时日长久而泛黄,有斑驳的汗渍。
春迟把这个看上去很原始的网球拍取下来仔细看了看,猜想应该是这套公寓的原主人留下来的。
她对网球一直很感兴趣,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接受系统的训练,从来只是蹲在电视机前看比赛。她曾经偷偷去买过网球拍,万分谨慎地藏在衣柜里,还是被爸爸发现没收了。在之源那样的小镇,努力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其他一切的爱好都被视为不务正业。
才来蔺江市几天,以前的生活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
春迟翻了翻手里两套崭新的秋冬季校服,对陌生的蔺江一中产生了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情绪。
02.
晚上八点多,蔺江最堵的永远是松柏巷子那一段。
那地方估计就是因为松柏成林而得名,一路蜿蜒的车灯在大雨中明明灭灭,两旁的古树影子相互掩映着。长长的车队堵了快二十分钟,傅衿息索性把车子熄了火,点燃了根烟慢慢抽。
后座上还有一男一女,章寒言和简桑玖。
一行几人刚参加完高中班主任的葬礼回来,大家都各自沉默着,气氛没有以往的轻松。
一贯爱开玩笑的章寒言也噤声了,一时之间很难再讲出什么笑话来。简桑玖有点儿晕车,车窗开着,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章寒言把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阿玖,你先靠着我睡会儿,到了再叫你。”
傅衿息回过头来对他说:“我手机扔后座了,帮我找找。”
章寒言露出一个不着调的笑:“找手机干吗?还等电话呢?老师都下葬了,她现在赶来也来不及了。”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直起身体给简桑玖靠,嘴上语重心长地劝傅衿息,“死心吧兄弟,白亦亦那么狠,根本没打算过要回国,你也别等她了,考虑一下后面排长队要嫁你的人……”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