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前言 | 死亡:宇宙将让我们重聚 引言 | 一种唯物主义的存在学 第1部分 时间:逝者如斯 1 香槟1921:追忆逝去的时光 2 雕琢自然:灵魂的农事诗 3 流浪的民族:明天之后,明天将成昨天 4 自然的节律:在时间之外 5 永恒轮回:享乐主义的反时间 第2部分 生命:超越善恶 1 向着阳光:植物王国的生命意志 2 向死而生:厌光的鳗鱼 3 寄生:自由意志的虚构 4 通灵的肥料:生物动力农业 5 会跳的豆子:文明 vs. 野蛮 第3部分 动物:不一样的他我 1 为人类而活的动物 2 虐待动物:从动物到野兽的转变 3 达尔文的教谕:非人类动物的出现 4 动物的解放:反物种歧视的悖论 5 死亡崇拜:斗牛术的破镜 第4部分 宇宙:清扫星空 1 永恒的太阳:光之崇拜 2 太阳的圣殿:光之仪式 3 被神明填满的天空 4 反自然的文化:对宇宙的遗忘 5 击退迷信:超越的伊壁鸠鲁主义 第5部分 崇高:体验辽阔 1 俳句:对世界的诗意体验 2 当代艺术:最后的晚餐 3 阿尔钦博托:拒绝僵死的自然 4 大地艺术:大自然的崇高之境 5 俄耳甫斯:让顽石落泪 结语 | 智慧:一种无关道德的伦理学 重返世界的书籍:参考书目 精彩页 时间 如果不考虑超验的面向(我以前一直偏爱经验的面向),我当然可以提出一种时间的定义,但是这又有何益?在“香槟1921:追忆逝去的时光”(第l章)中,我更倾向于从追忆逝去的时间出发,比如1921年我父亲出生时的一瓶香槟,最后要表明绝不会有逝去的时间。我们以为它逝去了,但是我们可能重新发现它,我们要从追忆开始并且要记住,我们更多地是通过一种感官的智力、一种情感的记忆、一种能够唤起诗人的通感和交感的横向反思,而不是通过纯粹大脑和概念的方式通向逝去的时间,这就够了。 柏格森是伟大的,毋庸置疑,但柏格森主义者普鲁斯特更加伟大,因为他以浪漫的方式叙述了逝去的时间,然后重新发现了它,而不是像一个体制哲学家那样将其肢解。哲学只有不被学科的某个专业人士所践行才能如此伟大。巴什拉的《瞬间的直觉》(L'Intuition de l'instant)是伟大的,千真万确,但在我眼里更伟大的是他从一种关于谷仓的诗学或者从关于地下室、烛光的摇曳或一个烤鸡的神圣香气的现象学出发对时间所作的论述。 在“雕琢自然:灵魂的农事诗”(第2章)中,我不是从时间课题的作者们所提供的定义出发探讨时间,而是通过回忆来发现时间。童年的时间:森林中的戏耍、树林中的小木屋、田野中的独自漫步、在秋天单色苍穹下的道路上闲逛、在洗衣服的水里玩耍泼溅、徒手抓小鳗鱼等。少年的时间:它让我这样的男孩子,一个嗜书如命的人,能够通过观察父亲在菜园中的劳作而学会了什么叫工作。从来没有哪种方法论教程像这样不用教授就学得这么好。这些东西的时间:整齐而惬意的小径,画有清晰图画的黑板,成畦的蔬菜,美好的地方散发芬芳的植物气息,还有这些植物的花朵。 精心劳作的滋味已经以这种方式传递给我了。令人浮想联翩的还有小葱的强烈气味,草莓的强烈气味——这气味有一天改变了我的味觉(在《美食的理性》[La Raison goremande]的前言中我已叙述过这种经验),炎热的夏日白昼将尽之时,美国石竹的浓烈香味,等待下雨时泥土的气息,有一天在撒哈拉重新找回的沙漠的香气,或者有一次在巴西体验到的暴风雨后的丛林的芳香。自然对我而言曾经是第一文化,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分清文化中不好的东西和好的东西,前者使我们与自然疏远,后者把我们重新带回自然。 许多书都通过宣称向我们描述世界而企图从世界获取经济利益。三本宗教的基本典籍每一本都企图废除其他书而成为唯一。这三本书产生了无数评论它们的书,这些著作对理解真实世界毫无用处。一个花园就是一座图书馆,但却很少有图书馆能成为花园。看着一个园丁日复一日地劳作,有时候我们从中获得的东西远远多于阅读没完没了的哲学书。书籍只有当其教育我们如何超越自我、提升我们的头脑、离开卷帙之网而注视世界的细处(世界等待着我们的操心)之时,才是伟大的。 我的父亲在他的花园里服从大自然的节奏。他知悉家谱的时间。他生活着,从不忧心当下的时间,这种当下的时间是与过去和未来相分离的瞬间的时间,是死的时间,它不来自任何记忆,也不准备任何未来,它是从混沌中拔出的瞬间之碎片的虚无主义者的时间,它是由机械重塑的时间,它制造虚拟之物并将其作为唯一的现实向我们呈现,它是替代世界的银幕的去物质化的时间,它是与田野时间相对立的都市时间,这种时间没有生命、没有汁液、没有气味…… 对维吉尔式时间的遗忘是我们时代的虚无主义的原因和后果。无视自然的循环,对季节运转浑然不知,只生活于城市的混凝土和沥青、钢筋和玻璃之中,从未见过牧场、田野、灌木丛、森林、矮树林、葡萄园、草地、小河,这无异于已经生活在水泥的墓穴里,这个墓穴迟早有一天会接受一具对世界毫无知觉的尸体。如果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污染环境的发动机,充满电灯,充满隐蔽的电波,充满监控视频,充满柏油街道,充满动物排泄物的人行道的世界,到那时,我们如何在宇宙中、在自然中、在生命中、在我们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与世界建立一种异于对象世界中的对象的关系,就不可能走出虚无主义。 茨冈民族,这个有着口语传统的民族、大自然的民族、宁静的民族、四季循环的民族,他们有宇宙感——至少对于那些仍在抵抗显现为文明的东西,换句话说,对在混凝土中深居简出的人来说是这样。在“流浪的民族:明天之后,明天将成昨天”(第3章)中,我研究这个对宁静和部落依然感兴趣的民族。他们与刺猬交谈,刺猬与他们一应一答。他们没有基督教徒的那种遭受天谴的意识,他们无视原罪,因此他们不屈从于生产本位主义的劳作的命令。茨冈人依据星辰的时间而不依据计时器的时间而生活。 他们自然的生活简直是对非茨冈罗马尼亚人残缺生活的侮辱。因为,忠于传统、抵抗基督教化的那些人在这个化石民族中取得了胜利,他们展现了我们定居前曾是的样子:居无定所的人,移动的部族,春天赶路冬天搭帐篷过冬的民族。他们也展示出,有那么几千年,我们更喜欢坐在火堆前沉思,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公共交通 导语 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展示了一种自然和生命的哲学。作者哀叹“哲学的堕落”,因为人类开始摆脱恐惧,不再将生命理解为一个循环:出生、活着、死亡——一切都将终结。他认为我们已经丧失了对天地万物的感觉。因此,在本书中,他试图通过对世界的沉思,重新恢复我们对时间、对生命、对天地万物的直觉,以此理解它的神秘性以及它给予我们的教诲。作者讲述了诸多亲身经历和观察,进而探讨了自称“文明人”的人类在当下如何处理自身与自然和世界的关系,并与之和谐相处。作者将哲学沉思与天地万物和谐一致地重新连接起来,以此回应有关“天人合一”的人类理想。 序言 死亡:宇宙将让我们重聚 我父亲是在我臂弯里死去的,就在降临节之夜开始20 分钟后。他直直地躺着,像被闪电击中的橡树,被命运敲 打,他似乎接受了这个命运,但又完全拒绝倒下。我把他 抱在手里,把他从他突然离开的大地连根拔起,捧着他就 像埃涅阿斯(Enee)捧着他父亲离开特洛伊。然后,我把他 放下靠墙坐着,直到确定他已一去不返,才将他整个身子 放在地上,就像把他放在虚无这张床上,他似乎已经回到 了虚无,只是他对此一无所知。 几秒钟的时间,我便失去了我的父亲。我曾如此频繁 地担心的事情就这样降临到我面前。每当我到澳大利亚或 印度,到日本或美国,到南美或北非去开会,我总是在想 他可能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死去。于是我带着恐惧幻想某一 天听到他的死讯不得不从老远坐飞机赶回去。现在,他就 这样死了,就在那儿,在我身旁,在我的臂弯里,让我独 自面对。他趁我在场,匆匆离去,把世界留给了我。 我父亲长时间都是一个老男孩,很晚还是这样,直到 38岁生下我。因此,我10岁时,他48岁;我20岁时,他58 岁。也就是说,在跟我同龄的孩子和青少年眼里,他是一 个老先生,以至于在寄宿学校,我的同伴们偶尔还误以为 他是我的爷爷。赞同其他人的这种看法,认为他是我的爷 爷而不是我的父亲,那是对父亲的背叛;如果不赞同,便 是一个老到的孩子——就像在残忍的环境中长大、变得像 水里的一条食人鱼一样的孩子会这么说。拥有一个年长的 父亲,年少的时候就应该面对诸如此类的恶意;慢慢地, 我们就知道,拥有一个年长的父亲是运气,是一个礼物。 那时我们会发现,自己拥有一个睿智的父亲,他举止泰然 、沉稳安静,褪去了青葱岁月的矫揉造作,真实,而不再 受云雀镜子的诱骗,在社会上到处炫耀。 那时候,现代的父亲们有着自己的时尚,他们跟自己 的孩子穿同样的服饰(运动短裤或篮球鞋,花色衬衫或运动 服),跟自己的孩子一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跟自己的孩子 没大没小、称兄道弟、打打闹闹、沆瀣一气,还有一些父 亲无精打采、永远长不大、幼稚无比……而我父亲过着自 己的生活,不想迎合他们的生活方式,当我理解了这一切 ,我就成了父亲的儿子。我真走运,有这样一位父亲,他 好像是为成为自己的孩子的孩子而生的。 我父亲有工作服和星期天的衣服。他从不被时尚弄得 疲于奔命:工作服的蓝,随着时间而变淡的鼠皮缎子的光 泽和气味,鸭舌帽,长裤,短上装,与他眼睛的颜色相协 调。星期天的整套行头简单而适度:长裤,短上装,靴子 ,V领羊毛套衫,领带。工作日,为了工作,带一个怀表; 星期天,带一个手表。在“所有的日子”里,都能闻到他 身上携带的农场的气味、收获时节的幸福的香气,除了播 种的季节。星期天是臭美的时候,在厨房的洗碗槽——我 们家没有浴室——里刮过胡子后,他会简单地抹上古龙香 水。 父亲通过树立榜样而不是故弄玄虚的说教,在不知不 觉中,以这样的方式教会我,他所生活于其中的时间是维 吉尔的时间:工作的时间和休憩的时间。流行的时间、现 代的时间、被挤压的时间、急迫的时间、匆忙的时间、速 度的时间、缺乏耐心的时间、做事虎头蛇尾的时间对他来 说是陌生无觉的,我的父亲活着一种与田园诗 (Bucolique)同时代的时间,田间劳作和蜜蜂的时间,季 节和动物的时间,播种和收割的时间,出生和死亡的时间 ,婴孩闪亮登场和祖辈消亡的时间。 没有什么能够扯断他与这种时间的关系,在这种时间 中,古老之物比某些活着的同样的东西有着更优先的位置 。对于他的父母和祖父母,他没有拜物教信徒 (fetichist)式的和哭哭啼啼的祭拜仪式,但是,当真的 要他说说翁弗雷老爹的时候,大家都能感受到他提起他父 亲时重新拾起的过去的确实可信的话语,一种沉甸甸的、 强健的、有力的话语,一种与某个特定时代同时代的话语 ,在那个时代,词语拥有意义,一种接受了布道所馈赠的 价值、所说之物有着律法的力量的话语。在我孩童之时寡 言少语的父亲却教会了我如何领会言中之意。 …… 哲学在这个主题上似乎缺乏真正有效的安慰。哲学中 有很多修辞,有许多诡辩,有美妙的思辨,也有一连串带 着彼岸世界之力量的安慰性虚构,但是在这个门槛内,身 体有着理性所不知道的理性!当然,我们可以在某些地方发 现一些有用的想法,但是没有人能够刚单膝跪地马上又恢 复站立的姿势。除非…… 除非我们从这样的原则出发,即死是一种遗产,消逝 者把他所曾是(ce qu’il fut)遗留下来,并且,当我们 有机会拥有一个父亲和伴侣,他们出于善良曾兢兢于在俗 的圣洁,我们只能向他们致以唯一的敬意:根据他们的原 则而生活,遵循他们对所爱的人所做的事,他们曾生存在 他们的存在之慷慨中,我们要重拾这种生存能力,不要让 它死去,就像在一次战役之后我们重新升起掉在地上的旗 帜,要在他们不存在的目光下行动,要通过体现他们的品 德、通过赞许他们给人温情的方式对他们保持坚贞。 把灾难转 内容推荐 2010年降临节之夜,一位父亲在儿子的臂弯中安然离世。儿子说,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好的礼物”。三年后,儿子结发37年的爱妻溘然长逝,留下这个世界让丈夫独自面对。 这“500多页”的文字记录了这位“儿子和丈夫”将“灾难化为坚贞”的时刻——为他自己,也为赞美死亡这份遗产。 “进行哲思就是练习死亡。”至亲至爱之人的死检验着我们对“死亡”的所思所想,但哲学在这个主题上似乎缺乏真正有效的安慰。我们要如何自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