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神惹鬼》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从平民的视角、百姓的日常生活这样一种视角来表现了抗日战争中的百姓生活，正如我们常常说八年抗战是一场民族战争，那么，这部作品恰恰就是在“民”与“族”这两个关键字上大做文章，并有所突破……

本文集分为中篇卷和短篇卷，收录了寻细姑、逗神惹鬼、自由落体和子弹飞行、并非纸上谈兵等众多小说作品。

这部小说自选集，基本是笔者跋涉于文学道路头十年的作品；笔者穿了20余年军装，亲身参与过战争，但这个集子直接描写战争、战斗的场面并不多，作为一个战争亲历者，他是不在新世纪直接描写人类的杀戮，而是大多描述的是军人生活，这部集子里有从士兵到将军一个完整的系列军人形象，以及他们的家属。

此外，本书中还编入了作者的军人生活题材之外的作品，在编排顺序上放在《一路小曲》之后。

中篇卷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中篇卷序）

 寻细姑

 逗神惹鬼

 凡夫俗子

 咫尺

 伏神

 轨道未端

 芭茅岭

短篇卷

 圆的艺术（短篇卷序）

 自由落体和子弹飞行

 并非纸上谈兵

 并非路途障碍

 帽子在背包里

 这傻小子

 细雨蒙蒙

 星期日之谜

 是马三根龙骨

 夙愿

 于师长“归山”

 雁过柳溪

 麒麟山的兵哥哥

 相思江畔

 “摩纳哥”的女政委

 炮打鸳鸯

 初次相见

 两个女人拉家常

 墩

 四进士

 旧帽

 一路小曲

 爁焱

 浩洋

 徐寨

 老丁倌

 汤先子老公公

 财神

 麻袋早已腐烂

 新式考古学

 君子兰和UFO

后记

指导员旁边的小陈文化水多点，他清清嗓子，学着张华的腔调说：“同志们都知道，子弹一出枪口，就同时存在着两种运动，向前的飞行运动和向下的自由落体运动。向前的飞行运动我们都比较好理解，现在，我们来讨论自由落体问题。我们先要了解自由落体t0时刻的速度，也就是瞬时速度，物理学的方法是t0附近取一段有限的时间间隔△h，作出相应于△h的平均速度，即△t分之△h，然后……”

“天哪！”连长一听头都涨了，“这念的是哪本菩萨经呀？”连长还没说完，大家又大笑起来。

同志们又开始训练了。连长和指导员扯起连里近来的情况，知道指导员在张华身上用了很多功夫。明天张华又要讲射击学理课，连长对这事根本不抱什么指望，心想，反证你指导员要弄就弄呗。但事情却大出连长的预料。

第二天，张华讲的还真有点门道：他做成了个射水筒，射出的水，确是极像弹道。再通过几张弹通图和坐标解析图，形象说明飞行与落体的关系及时间上所引起的变化，这么一来，他那菩萨经当然也就不神秘了。这一课，还真让连长有点儿佩服。不过，连长又想，这里面一多半是指导员的功劳吧。

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同志们把理论用于实际，不管是什么距离上出现什么靶子，都能及时准确选取瞄准点，实弹考核全连取得了优秀的好成绩，受到团通报表扬。顺便说一下，张华五发五中，是连里几个拔尖分子之一。紧接着，我们开始了一个新的训练课目——打空降。以前，打空降训练都是空枪对空靶，大不了搞两个气球来瞄瞄。大家都说那样练不符合实战，没意思，于是张华又出了个点子，在附近一座陡峭的山峰上拉根铁线下来，让空降靶顺着铁丝下滑。主意看来不错，说干就干，连长亲自带着二班几个同志去架线。

说起来吓人：连长、二班长、张华，三个人带着铁丝、铁桩什么的，好不容易上到山顶，冒着太阳当头的三伏酷暑，和下面几个同志配合，把线架了起来。在固紧铁丝的时候，差点出了大事故。二班长用钳子扭铁丝扭得过紧，一下崩断了，张华赶紧用手抓住，打了个趔趄。差点顺着铁线的拉力摔下山去。连长可吓懵了，大喊一声：“快撒手！”就跳过那堆乱石，赶了过去。张华仍死拉住铁线不放，幸好他脚下蹬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连长和二班长及时赶上帮着，才把铁线拉住了。

等到把铁线固定好，连长发现张华的右手掌勒出了一道血口，忙掏出手帕帮他扎好，并埋怨说：“你干吗不松手？不要命啦！”张华牛皮哄哄地说：“要命有一条，不过一松手，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报销啦！”说着他用左手抹了一把脸，灰泥汗水把那眉毛鼻子弄得分不清。不过，连长觉得那滑稽相好像不似从前的歪鼻子扭脸了。

反正，连长这时似乎是喜欢上他了。

下午，试了一下，那靶子下降倒是挺像的，不过大家练习一阵后，选几个枪法好的打了几发子弹，结果无一命中。回来一分析，都说是取提前量没把握，所以打不中。

是呀，取提前量的确成问题。过去，运动目标我们也打过，但那是跑步靶，运动速度比起每秒下降五六米的空降靶，打跑步靶的提前量几乎可以省略不计。要命的是，对这问题大家心里都没个数，急得连长团团转了一天。那批基层干部文化水平都不高，有啥办法？虽说王连长当连长当了四年了，可那几年“政治挂帅”可以冲击一切，军事训练都搞得很少，谁还去钻那些名堂？

晚上，连长正躲在文书的房子里翻有关资料，张华找来了。

“连长，你看，我搞的这结果对不对？”

“什么，提前量吗？快拿来看看。”  张华便给连长摆开了八卦阵。当然，那些t、s、m、x、y之类的东西他听不懂，但子弹飞行速度，到达目标的时间、距离，自由落体高度，目标下降的角度与速度等。这几个运动量的关系，经张华反复解释、比喻，连长还是基本搞清楚了，并且学会了具体运算方法。

连长看了看表，呀，一点多了。他把张华拉到连部，拿出前天买的夹心饼干，两人就着开水吃了起来。连长边吃边看着张华，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他突然觉得在张华脸上怎么也找不出那种淘气相。连长向他交待了任务：明天给全连上一课。

张华给全连上了对空中下落目标射击学理的课后，大家又实地练了两天。今天准备进行正式实弹检验。连长来到操场吹了集合哨，忽然卫生员找到他说，“张华的右手感染发炎，肿得很大，我几次催他去卫生队，他都说没工夫。”连长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么粗心！不过，那天一起备课的晚上，见他的手并没肿，大概是这两天训练，在泥水里滚爬受了感染。

连队集合好了以后，连长见张华在队伍里头，便大声下令道：“张华！你现在到卫生队去。”P7-9

圆的艺术

(短篇卷序)

“画圆圈”在我们当今中国是人人嗤之以鼻的贬义语，用于讽刺官僚主义作风。可我却想把它引进文学艺术领域中来，赋予新的含义。

文艺作品是人们进行社会交往的高级产品，它的高级在于它的不可替代性和永久性。因而，文艺创作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它需要社会生活经验和文化艺术修养两个方面的源泉。社会生活经验提供给作者自己知道什么，人们想要了解什么，根据这两方面供求关系而进行创作。文化艺术修养则给创作者提供学习、借鉴的基础，以创造出对于过去找不到雷同和对于将来具有永久性的艺术价值。

一般说来，每个作家都必须具备一定的社会生活经验和相当的知识。实际上，在社会生活中，只要是精神健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熟悉的生活和相应的知识。那么是否说，只要具备一定文字表达能力的人都可以成为作家呢？按文学的基本原理来讲，是可以这样认为的。但是，至今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历史事实，高玉宝的例子没有成为普遍现象，那种远景可能要等到人人都可全面发展的时代。看来，我们还得探讨基本原理之外的某些东西。历史没能使人人成为作家原因种种：社会分工造成的鸿沟，主观愿望和客观可能的矛盾等等。这些分化使人们误以为踏入艺术殿堂的天才们有着非凡的艺术才能。

艺术家们的艺术才能说来十分神秘，或曰得之于天赋、灵感，或曰得之于缪斯的启示，主观唯灵，客观唯心，凡此种种。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玄妙。

每个成功的作品都是一件艺术品，犹如十五的月亮，这应当是天衣无缝的圆。无论哪一位天才的伟大作家，他的生活和知识都是有限的，并且是不规则的，犹如地图上由七弯八拐的国界圈定的地面，这对于艺术来讲，它仅仅是有待加工的原料。作家的创作就是在自己的地图上画圆圈。

由于人们的生活环境、社会地位、经验阅历是各不相同的，因而社会生活给他们提供的创作源泉也是不同的，这就使得一些作家的地图犹如中国、美国、苏联这样的泱泱大国；有的则似马耳他、不丹、摩纳哥那样的袖珍之邦。国土大者可作大圆，小则只能画小圈。然而，智利国土并不小，但由于地幅狭长，也只能画小圆圈。必须指出的是：并非大国非要画大圈不可，艺术领域完全不似政治领域，“超级大国”是不能欺侮或藐视“小国”的。圆的艺术价值不在于它的直径的长短，而在于它的线条规整。在中外文学史上，有些作家是以鸿篇巨制取得令人仰视地位的，巴尔扎克、曹雪芹、托尔斯泰、巴金，都有囊括社会面面观的巨著存世；有些作家却是以短小的艺术精品耸立于文坛，如李白、契科夫、鲁迅，他们并无长篇大论，只以珍珠闪着永久的光芒。

说到底，缪斯只能给艺术家一个启示：在自己的地图上画出你自己的圆圈来。在自己的地图之外去画圆总是徒劳的。首先，在自己不熟悉的地图上难于找到圆心点；即使是画出了圆，那也一定是破缺的、夹杂了别人颜色的，很难成为不可替代性和永久性的独创艺术品。有这样的画圆者：在内地长大从没见过海的陆军战士偏要去写海军的故事；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长大的青年偏要让他笔下的人物到深山老林里去施展才能。诸如此类，最终都得收起笔来。

艺术家的天赋只有一个诀窍：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地图上下功夫，在自己热爱的土地上每点都可作圆心，只是小心不要把半径超越国境之外。

最后结论，只要有一块自己哪怕仅可立足之地，倘若不是好高骛远，只在本土辛勤劳作，那么，不必去做缪斯的崇拜者，倒是可以直接成为曼摩辛的女儿。

(原载《迎着八面来风·圆的艺术》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6年2月)

在选编这部小说集的过程中，往事历历在目，许多良师益友从脑海深处浮现于眼前：张文荣、柯原、刘成华、金敬迈、徐怀中、凌行正、廖西岚、章德宁、肖玉、江婉柳、曾凡华、黄国柱、冯夏熊、成平、赵利群、刘宝玲、徐广泽，有我的前辈师长，也有同龄文友，当然不仅仅是这几位，还有解放军艺术学院首届文学系的三十几位同学以及广州军区文艺创作室的战友们，他们在我曾经蹒跚地走在文学道路上的日子里，给了我真诚的扶携，尽管我没能走多远，但那友谊，弥足珍贵，怀念今生。

这部小说自选集，基本是笔者跋涉于文学道路头十年的作品。这十年中，两年在军艺读书，一年在广州军区文艺创作室，此外便是利用别人打牌喝茶的功夫，涂写了一些自己认为有点意思的文字。这十年中还有若干已发表和没发表的中短篇小说没有收录，因为觉得意思不大。另有报告文学、散文、杂文、文论之类的东西散见于报章杂志。

重读这些东西，恍如隔世，聊以自慰的是，年少时的烦恼和幼稚其之可笑亦可憨也，似乎不算丢人。在选编这些作品沉浸其中的时候，仿佛忘记身在21世纪，在保持相对清醒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幼稚，也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忧思。

笔者有幸穿了20余年军装，亲身参与过战争，但这个集子直接描写战争、战斗的场面并不多，作为一个战争亲历者，不想在新世纪直接描写人类的杀戮，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笔者的小说大多描述的是军人生活，这部集子里有从士兵到将军一个完整的系列军人形象，以及他们的家属。现在的读者可能会觉得非常遥远，甚至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可思议。但本人再读之后，自认没有辜负那个时代的袍泽们。不管现在的年轻人能否理解他们的行为，我可以心地坦然地说，他们是上世纪70至80年代的真实存在。战争是军队存在的前提，或者反过来说也成立，两者互为条件。尽管笔者曾是战争的亲历者，但这个集子直叙战场的画面不多，不是今天不选，是笔者的小说作品直接描写战场的很少，内有几篇也不过是打的擦边球。现在回过头想，也许自己认为一两个小故事根本无法表现笔者对身历的战争的看法，也是自己的笔力不逮吧。

作为一个过来人，不想直接描写人类的杀戮，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把流血场面消减了，于是军事行动淡化了，剩下的是什么呢？或许只是“情缘”吧。战争与情缘，二元二次方程不可或缺的解是什么？人与人的爱与恨，是由法缘和血缘二维交叉取值；国与国的爱与恨，是由人缘和地缘二维交叉取值。人缘关系越近的人之间以为相互越了解，其实不是。那么民族、国家之间呢？那就更不用说了。不是吗？远交近攻，唇亡齿寒，汉辽和亲，夫妻反目，罗密欧与朱利叶，古今中外全是一本本难念的经，变数都是十分大的关系式。我们过去认为，军事题材的不朽主题是生与死，笔者以为不尽如此，也许数码机的威胁并不亚于坚船利炮，军事不仅仅是玩枪玩炮的把戏了，地缘界线也已基本被物质、文化交流和网络武器打破。那么人呢？工具变了，“缘”怎么变？也许子孙们有他们的方程式及其解。

此外，本书中还编入了我的军人生活题材之外的作品，在编排顺序上放在《一路小曲》之后。其中《汤先子老公公》是以我的祖父为模特写的，发表后两个月，他老人家安然离世，军务在身我没能奔丧，只得电告家人在老人灵前焚此文代我叩祭。《老丁倌》写作于1981年，《燧焱》、《浩洋》写作于1985年，没有公开发表过。

笔者自1989年退役离开广州军区文艺创作室，很少写小说了。这里要提一下的是退役后写作的《寻细姑》，原本是一个长篇提纲的一部分，因为公务实在繁忙，敷衍不成，遂抹成中篇。笔者企图躲避习见的重大历史题材的宏大叙事格式，着墨于普通百姓在历史事变中的情景。  本集子中有几篇寓言式的作品，笔者自认至今没有过时，这也是下决心选编出版这部小说集的驱动力之一。

在选编过程中，为了叙述体例的一致，有几篇的叙述人称做了改变，它们在原发的时候为了使读者如临其境，品尝“如是我闻”的味道，用了笔者采访对象的第一人称。在编选过程中还做了一些必要的文字修正和简单的修饰，其中有的改动是从发表文本改回笔者的原作文本。

感谢花城出版社温文认先生在本书的编辑出版过程中给予的帮助。

江水

2009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