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啥尔曼松·凡·莱因通过《蒂尔普教授的解剖课》（1632）和《夜巡》（1642）这两幅作品成名。

作为“明暗”手法无可争议的发明者，伦勃朗创作了很多幅自画像——包括油画、版画、墨水画——今天超过八十幅的作品被编号，并被认为是真迹。

本书为“精典文库”系列之一，是一本和伦勃朗一起创作的书。

弗朗索瓦·德布吕埃的这本书与其说是一本关于伦勃朗的书，不如说是和伦勃朗一起创作的一本书。通过伦勃朗采用“明暗”手法的自画像，德布吕埃为我们创作了一部关于伦勃朗的片段式的、对其偏爱的、充满热情的传记，这样的传记使他着迷。从伦勃朗面容的缓慢变化之中，德布吕埃追忆时间的流逝，在字里行间的镜子里重新找到了他自己存在的影像。

序言

第一章 童年结束／1

第二章 接触世界／10

第三章 询问／13

第四章 乞讨／33

第五章 吸引？／40

第六章 优雅／47

第七章 什么更隐秘的痛苦？／52

第八章 控制／58

第九章 爱抚／62

第十章 差距／67

第十一章 衰老／77

第十二章 拜访／84

第十三章 死鸟／90

第十四章 代价／92

第十五章 沉默／98

第十六章 财产清单／103

第十七章 孤独／114

第十八章 审判，被审判／116

第十九章 自省／119

第二十章 美的责任／127

第二十一章 笑，哭／133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快乐／141

第二十三章 风景／144

第二十四章 旅行／147

第二十五章 接近／153

第二十六章 面对面／170

第二十七章 无知辩／185

第二十八章 告辞／189

第二十九章 永别／201

伦勃朗传略／205

备注／208

弗朗索瓦·德布吕埃作品录／209

第三章 询问

二十三岁，大好年纪！我知道，正与你说话的我，也知道！

人们告诉你并且一再对你重复着：“你正值青春年华，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哪个老人不说着类似的话？

然而，对于这类意见，你毫无兴趣。你能从这些意见里得到什么益处呢？

“青春！人生之路！”你当然想要，但是这些对你毫无用处。

你礼貌地听着，但不感兴趣。“人生之路”只是一个有些空洞的形式，一个抽象的概念，顶多是一个算数的真值，一个不实际、没有用处的概率。

二十三岁。你感兴趣的，是当下，是现在，是不再等待。而对于你，这并非始终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不论对你唠叨的老人们如何想。

“轻松愉快的事。”他们记住了他们所失去的，但是，他们忘记了二十岁时的苦恼。

二十三岁。你不满意你的现在，如何能不为你的未来焦虑？谁又能知道你是否还能维持下个月的生活？谁又能知道明年的你是否还活着？不断生病，还有传染病。你是否因哀伤而日益憔悴？只因那些你爱的人离去？要经历这样的疑惑，这样的慌乱，完全不必等到年老。而这，对你唠叨的老人们已经忘记了。

你，你预感到了。

面向未来，但要屈服于当下。

你的绘画才能是否有一天会被众人所知？多年前你已预感到这才能，而你的朋友和老师们已看到了你最初的作品。你是否有一天能够显露父母期待的才华？你能征服顾客，赢得好声誉吗？获得声誉需要漫长的时间，却可瞬间被毁——况且竞争不断。

你能使大家信服你的才华吗？当然，首先是你对自己的价值，也就是说对你自己存在的合理性有信心吗？

可以确定的是，你对自己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彻底的改变。仅仅数月便已足够。

没过多久，你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宁静从容的形象。那种还带有孩子气的喜悦，那脸庞的圆润，开始消失。脖子柔嫩的皮肤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上衣和年轻人的衣领。阴影依旧保护着你的目光，如同局促不安的女孩们用刘海遮住她们的目光。但是，亮的部位已经多了一些：暴露在我们面前的不仅仅是脸颊和耳垂了。你的鼻子显露出来，你的嘴唇微开。仅仅是由于惊讶吗？还是渴望讲话，或者接吻的表示。

你的脸颊还是红润的。这样的红润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你的头发多而轻柔，很顺滑。嘴唇上方有了胡子的影子，刚刚长出的胡须还不足以使你成为成熟男人，虽然你焦急地盼望着。

在你一心一意想着描绘自己的脸之前，你用了很长时间观察脸上生出的胡子。你看着自己的童年静静地远离。你觉得童年的离去太慢了。你渴望脸颊和下巴长出坚硬而反叛的胡子。你闭紧双唇。你仔细检查着每一个最细小的变化。双唇紧闭，你沉默着。这不是受了伤害或者责骂的孩子的顽固的沉默，人们再别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字；这也不是痛苦思考之后的严肃的沉默——你还没到这个阶段。不是的，这是一种平静的沉默，是一种因无目的的遐想而造成的沉默，一种纯净的期待的沉默。这是有着美好期待的年纪。

一年，也许是两年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二十三岁！头朝前倾，脖子紧绷，头更加重了，面颊没有那么圆润了，比较长了，被光线照射到并显露出来的部位更多了，现在，你朱红色的嘴唇和鼻子也出现在光线中，人们清楚地看到童年已经远去。再见了，二十岁时候的苍白、依旧单纯的皮肤。

你的目光在阴影中观察着，带着一种坚毅。你的嘴唇微开，似乎呼吸困难或者要提出某个新问题。你要讲话吗？还是继续沉默不语？这是个疑问——这个疑问将一直持续。除你之外，这微张的嘴给所有人一种被围困在隐形玻璃缸里的鲤鱼的感觉，又仿佛遇到了某个看不见的困难而陷入尴尬的傻样子。而对你略有了解的人很清楚其实什么也不是。世界令你惊奇。你看到暴力、不公、卑鄙。无需二十年的时间让你发现这些，你现在已经开始采取措施，每天都有的、令人不快的措施。人类的虚伪、贪婪、内心的痛苦，一天天在你面前铺陈开来。这其中有令你忧伤和惊愕的东西。你看到人类的苦难，并且知道了乞丐和穷人并不是唯一的可怜人。对于那些恶习，你观察着，猜测着。你有怀疑。你觉得是可能的。你不谴责。但你对此更加怀疑。

你观察着。无论何时何地，你观察着。有很多令你惊讶的东西。但是你不愤慨。你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徒劳的反抗上。你不急于评判这些。你要试着了解这些。你估量着。你立刻就明白了，这才是你做人的职责，你也明白了，这才是你作为艺术家的职责。评判和谴责留给道学家、乌托邦主义者和短视的说教者。他们宁可要他们的伦理道德和整套体系，而不愿做慈善事业。慈善，他们恐怕是做不来的。

你不评判，你观察。

同样，你也不考虑宽恕的问题，无论什么事什么人。宽恕，其实是自认为高人一等。

你不认为自己优于任何人——除了几个平庸的画家。他们画不好不是错误，也不是卑鄙。他们的平庸源于笨拙。你观察他们。你并不鄙视他们。你只是有些同情他们。你不谴责他们。

P14-17

你属于一个有着钟楼、排钟和小酒馆的城市，一个虔诚与放荡并存，秘密祈祷和喧哗不敬同在的城市。

我属于一个有着令人感到沉闷的肃静和暗地私语的城市，一个有着令人沮丧的冷漠和深深掩盖起来的罪恶的城市。

你属于一个有着运河和广场，肥胖的女人和地势低洼的小巷的城市。

我属于一个有着海滨、丘陵和斜坡道路的城市。少女们往往苗条又可爱，但其他人就没这样的运气了。

你属于一个丑闻爆发而艺术事业繁盛的国家。

我属于一个遮盖丑闻而艺术家们即将不再产生的国家。

在这里，一部分人的事业比另一部分人发展得顺利，但另一部分人的数量却更多。

三或四个世纪的时间把我们分开，你和我。表面上看是这样。

然而三或四个世纪的时间算什么？甚至表面看也不重要。

人是受同一个时间支配的。

快乐和痛苦没有年龄。

改变的只有形式和数量。

数据和统计不再相同，但差异并不大。

暴力和享乐没有改变。

死亡，也没有改变。

三或四个世纪的时间把我们分开。

但是你对我说话。

而我也对你说话，就像和另一个我说话。